姜甯氣極,轉瞬身體一輕,她被抱起,再回過神來時被穩穩地放在了床榻上。一連串動作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隻覺天旋地轉間,她已陷入柔軟的錦被中。
姜甯掙脫不過,隻能緊緊攥着被角,她感受到後背傳來穩穩的熱源,一低頭,腰上環繞上了他的手臂。
那隻手臂力道恰到好處,既不會讓她感到疼痛,又不容她輕易掙脫。
姜甯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袖下緊繃的肌肉,以及透過衣料傳來的體溫。
她一頓,而後表情悲戚:“你這又是何必。”
姜甯發覺謝成昀越來越不能坐直身子,端端正正地溝通了。一遇到他,謝成昀總是如今這般将她圈在懷中。
她洩憤一般去掰他的手指。
“此信非我所寫。”
一股熱熱的氣息咬在她的耳邊,低低的歎息,氣息拂過耳垂,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他的聲音比平時更加沙啞低沉。
“什麼?”
姜甯一瞬間僵住,她回身去看他。她幾乎與他鼻尖相觸,近得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驚愕的倒影。
這次換姜甯愣在原地,不能辨别謝成昀話中何意,耳邊嗡嗡作響。
謝成昀低頭,但見一雙美目微睜,滴溜溜地看着他,滿眼寫着懷疑與不可置信。
他忽然不忍再看,伸出手覆住她的眼睛。
“我方才說,我未曾寫過這封信給你。”
謝成昀已将信看了幾遍,字與他的字差别極其微小,筆鋒甚至模仿地像了個十成十。若不是他深知自己從未寫過這樣的内容,幾乎也要被這以假亂真的筆迹所迷惑。
能做到這般境地的,他心中模模糊糊地大概猜到了是何人所為。
隻不過如今……他不甚死心。
姜甯聽到了謝成昀的确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心中的郁悶與氣憤,頂到了胸口,又隻能生生壓下去。
前些日子的輾轉反側,大起大落,突然像水面鼓起來的巨大水泡,被輕輕一戳,便散落在湖面上,隻剩下點點漣漪。
不是他寫的?
可是明明就是他的字。
謝成昀的字習自她的字,她不可能認錯。後來他的字雖然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但根基仍在,她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莫非是謝成昀在騙自己。
姜甯一時間有些猶豫,她思忖片刻,拉開覆在她眼皮上的手。
“你再說一遍。”
姜甯擡眸,死死盯着謝成昀的表情。
“嗯?”謝成昀愣了一瞬,而後如實回答,“此信并非我所寫。”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又放慢了語速重複了一遍。
姜甯的眸光來回逡巡着謝成昀的神色,不放過一分一毫唇角的弧度。
沒有什麼變化。
姜甯咬唇。
似乎,他說的是真的。
姜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該如何?
所有的情緒混雜在一起,最終化作一片茫然。姜甯隻能無助地重複着之前的動作,将手中的被角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是誰給你的這信。”謝成昀将手中的信紙展開,反反複複地看了又看。
姜甯思索了片刻,将那幾日發生之事一一道來:“我在書肆遇到了石原,他說若想找你,他可相助。”
“石原?”謝成昀重複了一遍名字,立刻想起是誰,“是兩年你我便認識的石原?”
姜甯颔首,不想過多回憶:“而後我聽聞你已從鮮卑返回建州,便想遞信與你。可丞相府那段時日戒備森嚴,僅有你的腰牌并不可直入。我便交給了石原,他言可轉交于你。”
姜甯頓了頓,幾縷發絲垂下:“再後來,石原便給了我這封信。”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石原遞信時的表情确實有些古怪,隻是當時她太過着急,故而忽略了許多細節。
謝成昀越聽心中所寫這封信的人越明朗,他心頭憋悶。
他回建州後,便因箭毒陷入昏迷,那些日子發生的事,倒是疏忽了。現在想來,那段時日确實有諸多蹊跷之處,隻是他醒來後急于處理軍務,沒有深究。
如今線索串聯起來,真相已經呼之欲出。
謝成昀隻是未曾想,那人的手卻伸到了自己身旁,他卻未察覺分毫,到底是大意了。
姜甯瞅着謝成昀的面色越來越冷,心中惴惴不安:“出了何事?”
謝成昀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突然促狹地笑了:“師氏,僅僅過了兩年,你卻連我的字迹也認不得了。”
他的指尖在某個字的轉折處停留,那裡有一處極其細微的破綻,若非刻意尋找,幾乎難以察覺。
姜甯沒想到他會将話題拐到這上面來,讓她措手不及,頓時哽住。
他又喚她“師氏”。
忒也讨厭!
姜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應,最終隻能氣惱地瞪了謝成昀一眼。
“我知曉了。此事我會查清楚。”謝成昀将信紙折起來,收到袖帶中,轉而盯着她笑問,“我回建州後,便中了箭傷,一直在昏迷中。我還不知,阿甯當日你找我何事?”
何事?
姜甯有些躊躇,不知該從何說起。
當初她懼怕父親将她送給他人做妾。
而如今,姜甯想起,父親似乎說要自己與他結姻。
那依照父親所言,她是要嫁給謝成昀了。
他應該知曉吧?
姜甯不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