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同他提起呢?
姜甯垂頭沉吟,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畢竟汝南侯府的腌臜事,她有些厭倦了,半分都不想再多提。
當時,自己欲傳信于謝成昀,一方面是不願意父親将她随意嫁出去,另一方面想問詢他,此前所言“等他回來”是何意。
如今若是依父親所言,将與謝成昀結姻,倒是不必多費口舌解釋了。
這個念頭讓她心頭一顫。
姜甯擡眼,正對上謝成昀專注的眸子,那目光燙得她立刻忍不住别開目光。
隻是,她現在願意麼?
姜甯長睫微微顫動了幾分,想起收到訣别信時恐懼和痛苦,從而選擇逃離。
現如今,她知曉了謝成昀沒有給她寫訣别信,沒有故意欺辱她。
她還知曉了,他兩年前便對着熟悉的人說要成親。
姜甯的心跳漏了一拍,白皙的指尖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原來在早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然默默間想了百步千步。
姜甯的口中像是含了一顆甜滋的酸梅子,澀然的甜膩。
而她兩年前卻是選擇了抛下他。
姜甯摸了摸心口,跳得有些快。
自從重逢以來,她一直在逃避着,或許自己可以勇敢主動一點,就像曾經那樣。
想到此處,姜甯深吸一口氣,終于擡起頭來,目光堅定地望向謝成昀:“汝南侯府卷入貪墨案,父親說欲令我同你結姻。”
結姻?
謝成昀聞言有一瞬間僵住,眼底閃過一抹不自然,又迅速歸于平靜。
望着姜甯黑白分明的美目,謝成昀沉默了片刻,問道:“阿甯,你不願意麼?”
此言仿若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含糊低沉得幾乎聽不清,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
姜甯去推他,低聲喃喃:“誰讓我收到了此信。”
說罷,她指了指謝成昀袖帶中露出的一角信紙。
謝成昀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謝成昀忽然用力抱住她,将她整個人都裹住,他撫弄着她的發,指尖穿過柔軟的青絲,動作輕柔。
他看見了她重新亮起來的眼眸,皎如明月。
她雙眼裡的恐懼和退縮漸漸散去,像是嫩芽悄悄探出頭,重新打量着這番天地。
這樣的眼神讓他悸動,難以言喻的欣喜在胸腔裡膨脹,幾乎要沖破桎梏。
謝成昀滿足地眯起眼睛。
有些事情,不必令她知曉。
謝成昀這幾日得知,那汝南侯哪裡是想讓姜甯與他結姻,不過是為了從貪墨案中脫身将阿甯如姬妾般獻上。
“汝南侯說,姜四姑娘,任憑将軍處置。隻求将軍能在丞相面前美言二三。”
聽聞岑運的禀告,謝成昀手旁的桌案應聲碎裂,茶水順着桌案流了一地。岑運抱拳跪下,冷汗淋漓。
謝成昀咬牙切齒,翻湧起滔天怒火。那胸口中的火氣直沖腦門,又返出來一陣惡心。
或許汝南侯隻覺得他是貪圖美色。
任憑處置?
姜甯不是汝南侯的女兒麼,竟說得出這般話來。
美言二三?
汝南侯貪墨案敢做,卻不敢當了,竟走這般歪門邪路。
至于結姻。
他早已知曉,汝南侯怎會願意将府中女郎嫁給寒門子。情願這般遮遮掩掩地獻上,也不願意大張旗鼓的嫁娶,平白辱沒了門第。
多年來的舊識,怎會一朝一夕打破。縱觀朝堂之上,那些舊貴也大多虛與委蛇,表面喚他“将軍”,背後唾棄無比。
那些世家子弟初看他的眼神,謝成昀至今記憶猶新。
呵,那些酒囊飯袋,看他卻仿佛在看什麼肮髒的蝼蟻。
然而暴怒過後,謝成昀卻是無盡的後怕,冷汗順着後頸劃過脊背,印在衣衫上。
如果不是他呢?
阿甯是不是也會這般獻給别人?
不敢想象,若是換作其他權貴,她會被怎樣對待。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内宅裡不知藏了多少龌龊。
一想到阿甯會在别人中的帳中榻上,謝成昀内心的陰暗便噴湧而出,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他需得極力克制,才能不立刻沖入汝南侯府手刃了她名義上的父親。
隻是看到阿甯與徐元青站在一起,他便有種要将徐元青滅口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