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把她從上看到下,笑容和氣,眼裡挑剔:“小甜,你看看你,要穿裙子就好好穿,要麼就穿褲子,這是什麼打扮?小笛,你把你那些不穿的裙子,給你妹妹一些。省的她總穿一些邋裡邋遢的衣服。”
沈以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有很多不穿的,要不給你家茵茵啊?”
姑姑收了笑容,瞪着她。
“怎麼說話呢?”沈克斌在一旁沉聲訓斥。
沈以看向很久沒見的爸爸。自從她和孔令儀搬走後,他再也沒有給她打來一個電話。
還有一旁正和其他同輩哥哥聊天,根本不屑看她一眼的沈聞溪。她今年27歲,從外國商學院讀研回來後,就一直在沈克斌的總部工作。人人都說,沈聞溪是未來的接班人。
她确實也不負衆望,腦子聰明,能力也強,身上有種幹脆果決的勁頭。拉直的短發,寬松的西裝,年紀輕輕已經有了領導者的氣場。
另一邊,二姐姐沈聞笛低着頭,眉目沉靜地幫爺爺剝龍眼。
他們明明是她血緣最近的人,但似乎,根本沒有人想站在她這邊,幫她說一句話。
姑姑剛剛吃了癟,此刻又不甘示弱,笑裡藏刀道:“聽說小甜轉了新學校?已經月考過了吧,成績怎麼樣?”
沈以放開了被自己擰扭曲的褲縫,擡頭迎上她的目光:“挺好的啊。”
姑姑轉而看向沈克斌,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要我說,你還是把甜甜轉回來吧。她在那種地方的學校,更學不好。雖然我們不缺她吃喝,但以後也不能養個小閑人呀。”
沈以彎起嘴角,諷刺地看着姑姑。
“是嗎?那……怎麼一直養着你呢?”
姑姑從年輕時候就沒工作,一直在沈克斌下面的分公司挂着個法人。時間長了,倒把自己也當女強人了。
“你!”姑姑氣急敗壞指着她。
“沈以!”沈克斌也厲聲喝道。
“爸爸,壽我也祝了,飯就不吃了。月亮灣那麼遠,我先走了。”沈以生硬地說。
“吃了飯再走。”沈克斌命令她。
沈以輕輕吸了口氣,就當着所有人的面,望着她親爸直言不諱。
“你們又不歡迎我,我也不喜歡呆在這裡。我們就别互相找不自在了。”
沈以轉身就走。
姑姑裝了這麼久,終于忍不住站起來指責她:“你有什麼資格耍脾氣?還不喜歡沈家,沒有沈家,你能穿上你腳上一萬塊一雙的鞋?白眼狼!以後也是像你媽一樣,就會找男人要錢!”
“書英!”沈克斌制止道。
沈以背對着他們,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身後,有親戚在小聲勸解。老爺子睜着渾濁發灰的眼睛,有點發懵,不知道女兒在大聲喊什麼。
沈以深吸口氣,然後彎腰,脫下了那雙鞋。
她頭也沒回,就那樣踩着一雙襪子,走出了廳堂。
剛出去,一陣激烈、冰冷的水柱呲到她身上,沈以滿頭滿身,瞬間冰涼一片。
“啊!”她忍不住驚呼。
再擡眼,是姑姑家那個調皮的小女孩茵茵,正在亂玩澆花的水管。
她渾身狼狽,瑟瑟發抖。這時,有人過來拉住她的手。
她回頭,看到沈聞笛。
“走吧,我帶你去換件衣服。”
沈聞笛整個人精緻,明亮,連每一根發絲都柔軟服帖。
“不了,小笛姐姐。”她叫着從小到大對她的稱呼,掙開手,固執地轉身走了。
她知道,自己的背影有多倔強,身後的那些人就笑得有多嘲諷。
她走出綠茵茵的大宅院,來到馬路上,才終于能輕松的呼吸。
一輛閃亮的保時捷轟鳴着由遠及近,停在她面前。
戴着墨鏡的男人降下車窗,是比她還姗姗來遲的小叔——沈克己。
他長得非常英俊,眉目間有種桀骜不羁的浪蕩感,四十多歲仍舊未婚。但歲月沒有讓他滄桑,反而更多了幾分深沉的韻味。
如果剛剛小叔在,那他一定會是幫她抵擋唇槍舌戰的人。
從小,小叔就對她最好。
“小甜甜,這是怎麼了?”
這時,司機叔叔自身後趕過來:“小甜,沈董讓我送你回家。”
沈克己看了看上半身濕漉漉的沈以,說:“我去送,上車。”
“可是……”司機為難。
“放心,老爺子壓根不記得有我。這個,”他伸長胳膊從後面撈過來一個盒子,“禮物拿進去吧。我來送我小侄女回家。”
沈以坐進小叔浮誇顔色的豪車副駕,看起來像小落湯雞一樣。沈克己給她一件外套,并把空調溫度調的很高。
外面天色愈加陰沉,風勢逐漸變大。
“又被欺負了?”沈克己語調低淳悠揚。
“我還嘴了,”沈以抗議,然後得逞地笑,“氣得沈書英不輕呢。”
沈克己莞爾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不愧是我教出來的。”
某種意義上說,沈以覺得小叔是最能理解她的。因為從小,沈克己也是不被重視的那個。沈家向來隻喜歡優秀、有價值的人。
是沈克己告訴她,不高興時不要憋着自己,要說出來讓對方也憋一憋。
還有被欺負了,也不要怕。勇敢的還手,怕的會是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