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原以為的夢鄉并未如約到來,當沈桉第六次樂滋滋地把石頭塊從懷裡掏出來的時候,他才忽然意識到除了這兩塊石頭,他更希望送禮的人——柳墨在他身邊。
雖然時間沒過去幾個月,可沈桉已經快想不起來剛得知匹配消息時自己的心情了。那時的他剛被确診不可逆地進入基因病爆發期,心情或多或少有些低落。
他不得不承認,因為柳墨,他享受了不少快樂的時光,也幹了不少元帥本不該幹的荒唐事。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和柳墨一直呆在一起。”
沈桉這樣想着,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片沙灘,他正躺在沙灘椅上含笑看着不遠處那抹海水的藍,一條白色的人魚躍出海面,銀白色的魚尾劃出一條弧線,他的目光也追随着那條魚尾。
沈桉想他那時他可能已不再是帝國的元帥,閑暇無事時就與柳墨一同曬着太陽,他會變成巨狼躺在柳墨旁邊,或許會有微風吹過他的毛發,又拂過柳墨的尾巴。
沈桉感覺自己的心像一顆灌滿糖水的泡泡,因為太過甜蜜甚至難以浮起。
“明天,看到我醒來柳墨應該會很驚喜吧,然後,我們就可以一起……”那些想象中的場景眼看着又要漂浮在沈桉的腦海裡,卻像是陽光下的美麗肥皂泡,忽的就一個一個破裂了。
“然後”,沈桉細細咀嚼着這個下意識使用的詞,“然後”……一陣苦澀從心底彌漫看來,那些海灘、陽光和微風忽然都不見了,剩下的隻有一匹巨狼,一匹滿眼通紅、喪失理智的巨狼。
沈桉好像看見那頭巨狼沖他猙獰地咆哮,接着便猛地沖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将他吞食入腹。
沈桉一個激靈猛地坐起,連之前寶貝地放在懷裡的石頭都滾落了地面。
倉庫裡灑滿了冰冷的白色燈光,這兩顆石頭在剛剛的起身中也散落開來,沈桉變成的巨狼孤零零的坐在倉庫中間,周圍明明什麼聲音都沒有,但他卻仿佛聽見有人在他耳邊低語“你已經沒有‘然後’了。”
沈桉側躺在地面把自己蜷成一團。
在他小時候,那時他還不太能熟練掌握獸形的轉變,總在暴雨天變成一匹小狼将自己蜷在房間的角落。
随着他的成長,他的毛發越來越長,尾巴變得粗壯,牙齒和趾爪變得鋒利,他便總是威風凜凜地端坐着,再也不會将自己蜷成一團塞進角落了。
可此時此刻,就像兒時的他無力面對暴風雨一般,現在的他,同樣對未來無能為力。
他在慘白的燈光下蜷縮着睡着了,那些幾分鐘前夢想着的關于和柳墨一起的未來像狂風中的紙屑被吹得無影無蹤。
“沈桉?沈桉!”有人在叫他。
“你醒了嗎?你是不是醒過來了?”有人想喚醒他。
沈桉便順從地睜開了眼,眼前是自己毛茸茸的爪子。他記起來了昨天的美夢和美夢的破滅。
把腦袋從自己的爪子和懷裡拔出來,面前就是完全驚呆的柳墨。
柳墨和簡叔一進來,就發現巨狼變換了姿勢,可直到巨狼擡起腦袋,用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時,柳墨才确定,沈桉醒過來了。
柳墨也曾經想過,等沈桉醒過來時自己會是什麼反應,但沒有一項預期與現在相同。
他隻是傻傻地愣在原地,腦子裡面什麼都沒有,直到沈桉湊上前,用巨大的爪子把他攬進懷裡時,情緒才開始上湧。
但那不是喜悅,而是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委屈,那委屈柳墨自己都從未注意到,卻在見到沈桉醒來的一刻争先恐後地往上湧。
柳墨把眼淚憋了回去,雖然感到委屈,但他不想在此刻掉眼淚。
沈桉變回了人形,像曾很多次那樣,操控着柳墨的飛行器帶着他回家。
這天,柳墨的眼光總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沈桉,像是怕沈桉忽然又消失不見,怕這一切隻是他的想象,沈桉還昏迷在地下的倉庫。
但随着柳墨每次擡頭尋找都能看見沈桉在不遠的地方,還總能被沈桉安撫地拍拍肩,喜悅便也漸漸地湧上了心頭。
這情緒雖然是反應遲鈍來得慢了一點,卻堅定地一點點脹滿了柳墨的心,像一個被逐漸吹大的泡泡,在陽光下閃着五顔六色的光。
“再呆兩天,就讓顧文楠送你去第四星吧。”
“啪”,泡泡破了。
“怎麼突然要離開,你也要去第四星系群嗎?”柳墨還在這樣問,他卻覺得他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
“我不會再去第四星系群了,你應該早點過去适應一下,這樣有什麼事,還能再做調整。”
那股委屈又卷土從來了,而且來得更加的猛烈,而除了委屈,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憤怒。
“那我也跟你一起留在帝星,等一切結束,我再去第四星系群。”柳墨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他被“一切結束”這幾個字吓到了,他其實不希望這一起終結。
可不等他再說什麼,“不行!你不能留在這,後天一早我就讓顧少将将你送走。”沈桉已經果斷地拒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