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十九歲就來林家做工,至今差不多三十五年了。
她是家中老仆,看着林知夏這一代的孩子長大,勤勤懇懇,老實本分,現在她開口尋求幫助,于情于理林知夏都不會坐視不管。
王媽說,“這丫頭上個月去黔東南苗族寨子參加同學婚禮,回來就開始高燒說胡話。去醫院又檢查不出什麼病症,我妹妹妹夫連續請了三個先生,都說是沾了不幹淨的東西,驅鬼驅邪的法事做了個遍都不管用,現在已經嚴重到進ICU了,我是實在沒辦法……”
林知夏明白她話裡意思,是說沒辦法了才不得已找主家幫忙,覺得唐突了。
王媽就是這樣的性子,謹慎本分,能不麻煩主家就不麻煩主家,有事都盡量自己解決,把界限劃分的明明白白。
林知夏握住她的手安慰,“您别擔心,這事兒我管。”又說,“有照片嗎,最好是生病後的近照讓我看一下。”
王媽聞言忙拿出手機點開相冊讓林知夏看。
林知夏隻一眼就蹙了眉。
病床上昏迷的女孩兒眼窩發青,雙眉交鎖,山根隐現青紋,分明是“陰煞纏身,紅鸾劫動”的兇兆。
請的先生說沾了不幹淨的東西倒是沒說錯。
宴清在一旁也随意的掃了一眼,漫不經心道,“眉心三寸見血光,該是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他說‘動’,不是‘碰’, 前者是上趕着沒事找事,後者則是被迫受害。一個主觀一個被動,意思就很不一樣了。
林知夏聞言擡頭,正撞見他鎏金瞳孔裡跳動的幽藍火苗,不着痕迹的瞪過去一眼,示意他收一收,别把自己整得那麼不像人,家裡老仆在林家做工再久,見識再多,也忌諱非人類,膽子不見得比普通人大很多。
宴清輕哼一聲,眸中的小火苗變為普通的金瞳,看上去就像混血或者戴了美瞳似的,雖然也打眼,但不那麼讓人接受不能了。
林知夏把手機還回去,問了王媽女孩兒的生辰八字,她習慣性的想要掐指算一下,想起自己現在氣場紊亂,已經嚴重到十算十不準了,于是默默放下已經擡起的右手,示意宴清,“你來。”
宴清挑眉微笑,“此事何須蔔卦。”他說,“苗疆多忌諱,尤其女子出嫁規矩多,這姑娘命宮帶煞,正應了‘紅鸾劫’的谶語。”
林知夏知道解鈴還須系鈴人,王媽外甥女就躺在本市醫院的ICU,她決定去親眼看一看這姑娘,照片和八字隻能看個大概,主要還是要見到本人才行。
讓王媽去換身外出的衣裳,林知夏也要把身上居家服換了。廊下畫眉鳥突然撲棱翅膀,撞得竹編鳥籠左右搖晃。林知夏聞聲看過去,時間已經步入十一月,天氣轉涼,花香湧進來,她望着老宅東南角那叢月季蹙眉:“奇了,月季今年怎麼開白花?”
宴清不知何時貼在她身後,玄色衣襟的沉水香混着幽冥火的冷意,張嘴就來:“白花主喪,草木通陰。娘子今日出門不吉,不妨改日。”他說話時氣息拂過她耳垂,激得頸後細小絨毛微微顫動。
林知夏摸着腕間龍骨镯轉身,有些無奈的看他:“你能不能不要烏鴉嘴,明知道我要趕着去救命,這門肯定要出,還這樣說,言靈之力萬一應驗了,你怎麼賠我?”
宴清好笑的輕搔她耳鬓碎發,“我是好心好意,你卻倒打一耙,娘子這是要傷我的心。”
林知夏拍開他的手,“好心好意沒看出來,幸災樂禍我可看出了十成十。我不管,今天我的人身安全就交給你了,如果我倒黴,就都是你得責任。”
宴清見她嬌嗔又可愛,漂亮的眉眼染着少女特有的靈動與活潑,與初相識時的淡漠疏離可謂天上地下,她的撒嬌讓他大為受用,伸手将人攬進懷裡,俯身吻上,唇瓣相貼,唇齒厮磨,分開時一絲銀線纏綿不斷,缱绻親昵,仿佛不分彼此。
他說好,“有為夫在,哪怕娘子捅出個窟窿我也跟你擔着。”
臨出門,林知夏跑去找二師兄,跟他說了王媽外甥女的事。陳延之不放心,說要跟着去,林知夏不讓,兇巴巴說,“你現在都弱成渣了好吧,師兄你别任性,當前把傷養好才是首要任務,你說你跟過去了也是拖後腿幫不上什麼忙,在家老實待着吧,如果我需要場外援助咨詢什麼問題會給你打電話的,不過幾率很小就是了。”
陳延之:“……”
陳延之氣惱的看着她,“你現在嘴巴怎麼這麼毒,以前多可愛的,是不是那個宴清把你帶壞了!”
林知夏翻白眼,“我是實話實說,你别跟惡婆婆似的有事沒事往人家身上潑髒水,宴清可一直沒說過你壞話。”
陳延之冷笑,“我看他是沒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