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的指尖在手機屏上劃過第三遍合照。
這是讓阿彩媽媽轉發給她的。
照片上,新娘耳垂墜着的銀蝴蝶在逆光中振翅欲飛,羽翅紋路其實暗藏玄機。
那是苗疆秘傳的“鎖魂翅”,尋常人隻當是精美銀飾,卻不知每道翅紋都對應着人體七處大穴。
“翅尖反弓,尾翼帶煞,”宴清聲音淡淡,“此為活蠱容器。”
林知夏嗯一聲,又聽宴清道,“這姑娘修的應是五毒蠱。”
林知夏:“五毒蠱?”又問,“你怎麼知道?”
她對蠱一直了解不多,關于蠱的知識體系,一小部分來自于家裡的手劄筆記,另外的一大部分則是宴清的知識灌輸。
宴清:“五毒還需我為娘子解釋?”
林知夏:“我知道五毒是什麼,蛇、蠍子、蜈蚣、蟾蜍、壁虎,問題五毒蠱又不是五毒。”
宴清拿過她的手機,兩根修長指節在屏幕輕輕一擴,照片立即放大數倍,新娘袖口的那截靛藍刺青若隐若現,“苗家規矩嚴苛,你看她腕口刺青,百足蜈蚣纏銀镯,五毒相殺,必是蜈蚣勝出。”
林知夏眨眨眼,“這就是五毒蠱?”
宴清反問,“不然呢?”
林知夏:“……”行吧,這名兒還挺直白。
放下手機,重新發動車子,暮色漫過盤山公路時,越野車碾碎最後一縷殘陽。林知夏握着方向盤轉過急彎,後視鏡裡映出身側晏清支着下颌看羅盤的側影。玄色唐裝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間暗金龍紋,他最近喜歡上了換裝遊戲,有時一天恨不能幻化出三五套新衣,跟開屏的孔雀似的,奪人眼球。
“此處坎位水氣倒沖,這寨子選址有問題。”晏清指尖拂過羅盤天池,磁針在“坤”位震顫不休,“四面環山卻無活水,村口古槐生得也不是地方。”
林知夏應一聲,瞥了眼導航顯示的幽冥火鏡版月亮寨輪廓,跟看高清實時監控似的,畫面真是清晰的不得了。
“苗寨多依山而建,你看那兩座饅頭山像什麼?”她轉動方向盤避開滾落的碎石,“《雪心賦》裡說‘形如覆釜,其巅可富’,這風水本該聚财。”
“可惜被人破了。”晏清突然握住她換擋的手,示意,“娘子看那處斷崖。”
車燈掃過右前方,陡峭山壁赫然呈現斧劈狀。林知夏刹車間看清崖面斑駁的符咒痕迹,朱砂混着雞血繪制的鎮山咒已經褪成暗褐色,“這是……斷龍煞?”
晏清屈指一彈,幽冥火凝成流螢撲向崖壁。火光中浮出密密麻麻的紅繩早被風雨蝕成褴褛布條,“有人在此處釘過生樁,看鏽色該有百年了。”
林知夏後背竄起涼意。後座帆布包裡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裝着金銀蠱蟲的琉璃瓶正在劇烈晃動。她反手甩出五帝錢鎮住瓶口,“蠱蟲感應到母蠱了?”
“不如說是聞到血腥味。”晏清并指在虛空畫出反八卦,夜色忽然泛起漣漪。月光穿透雲層的刹那,整座山巒顯出詭異輪廓,仔細一瞧,村寨竟好似建在形似骷髅的山坳裡!
林知夏:“我有不太好的預感。”轉過頭死亡凝視,“在家時我就說你别烏鴉嘴,言靈之力很可怕的。”
宴清笑着與她十指交扣,“有為夫在,怕甚。”
林知夏心說怕倒是不怕,就是嫌麻煩。從跟他定下婚契到現在短短幾個月,她就跟那耕地的老牛似的,基本沒歇過,三天兩頭一樁連着一樁的事件不斷,過去二十年加一塊兒可能都沒有認識宴清後遇到的詭異事件多。
而且以往遇到的幾乎都是小打小鬧,厲鬼都沒見過幾個,現在呢,動不動就是蠱,動不動就牽涉地脈龍脈,動不動就是陰謀詭計,比電影情節都精彩。
往前又行駛了七公裡,越野車停在刻着“月亮寨”三個大字的青石碑前。林知夏推開車門,山風裹着潮濕的松脂味撲面而來,腕間龍骨镯突然泛起漣漪。
宴清下車時身上的唐裝變成了玄色沖鋒衣,銀發變烏發,金瞳改墨瞳,身姿挺拔站在那兒,除了過分的帥氣漂亮,幾乎看不出他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别。
看着山腰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宴清語氣淡淡,“這寨子的格局,倒是暗合陰陽倒轉之象。”
林知夏一邊擺弄羅盤,一邊看不遠處層層疊疊的梯田,本該生機盎然的稻田此時泛着詭異的青灰色,像是被撒了層骨灰,在車燈映照下看上去髒髒的。
手機突然來了電話,是二師兄打來的。
林知夏接通,陳延之在那邊問,“到地方了?”
林知夏嗯,“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