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我們走。”宴清轉身,玄色衣擺帶起一陣微涼的沉水香風。林知夏緊随其後,銀漪也收起了玩鬧的神色,乖乖跟上。
夜色已深,城南老廟街卻還殘留着幾分市井的喧嚣。街道兩旁多是售賣香燭紙馬、古玩舊書、算命看相的小攤小店,空氣中彌漫着線香、油炸食品和舊紙張混合的複雜氣味。此刻大部分攤位都已經收攤,隻有零星幾家還亮着昏黃的燈泡。
慈雲觀那扇頗有年頭的朱紅山門緊閉着,門前那棵需三人合抱的老槐樹枝桠虬結,在夜風中發出沙沙的輕響,投下大片濃重的陰影。
樹下,一個用帆布蓋着的小攤位孤零零地立在那裡,正是周半仙的卦攤。
陳老闆和周強也跟了過來,指着攤位說:“就是這裡!我爸平時就在這棵老槐樹下擺攤!”
林知夏走到攤位前,掀開帆布。下面是一張折疊小方桌,桌面磨得油亮,中央放着一個深棕色的黃楊木八卦盤,盤面刻畫着精細的先天八卦和天幹地支,邊緣因常年摩挲變得圓潤光滑。八卦盤旁邊,散落着幾枚普通的銅錢和一個簽筒。
這東西老舊,一看就不值錢,放這裡倒是不怕人偷。
宴清站在槐樹下,銀發在昏黃的路燈下流淌着冷輝。他緩緩閉上雙眼,一股無形的靈覺如同水波般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細細地感知着周圍殘留的氣息。林知夏也凝神靜氣,指尖拂過黃楊木八卦盤,試圖捕捉其上殘留的卦力波動和那個邪異來客的氣息。
陰冷、晦澀、帶着濃重土腥氣和腐朽味的怨念……如同冰冷的蛇,纏繞在八卦盤的“坎”位(代表水、險、陷)和“艮”位(代表山、止、墳冢)之間。這股氣息跟醫院銅錢上的死氣同源!
“找到了。”宴清倏然睜開眼,眸光鎖定在八卦盤上幾處常人難以察覺的極其細微的灰黑色痕迹——那是強大的怨念侵蝕留下的印記。
“卦氣殘留指向東北,怨氣深重如淵,隐有金煞之氣……那座陰宅,在東北方,依山傍水,且與金屬礦藏或兵戈之事有關。”他看向林知夏,“結合那死人的指甲年代和此地風水……”
林知夏腦中靈光一閃,迅速掏出手機搜索本地地圖和縣志資料。片刻後,她擡起頭,眼中帶着笃定:“東北方,依山傍水,有舊礦……是城郊的‘黑石峪’!那裡在清末民初曾是個小鐵礦,後來礦洞坍塌死了不少人,據說亂葬崗就在礦場後山的‘卧牛坳’!縣志記載,那裡曾埋葬過不少死于礦難和械鬥的礦工!”
“黑石峪,卧牛坳……金煞埋骨,怨氣凝結,正是滋養陰邪、禁锢亡魂的兇地。”宴清點頭,“看來,那邪物要找的東西,就在那片亂葬崗的某座墳冢裡。日落時分起的陰卦,卦象倒懸,怨氣沖霄……他選在日落陰陽交替、周師傅于槐陰下起卦,就是要借這至陰之時、至陰之地、生人之氣,強行撬開被怨氣和金煞封鎖的陰宅之門!”
“那我們還等什麼?”銀漪摩拳擦掌,雙眼閃爍着好戰的光芒,“去抄了那邪物的老巢!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不急。”宴清擡手,掌心幽冥火凝聚,化作一個繁複的符文,輕輕按向黃楊木八卦盤上怨氣殘留最重的“艮”位。符文沒入木盤,盤面上殘留的灰黑色怨氣如同遇到克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迅速消融淡化。
“先斷了這處‘鑰匙孔’與‘鑰匙’的部分聯系,減輕對周師傅的反噬。同時,以此殘留怨氣為引,可助我們更精準地定位那座被強行撬動的陰宅。”
他做完這一切,看向林知夏:“娘子,準備好‘問陰’了嗎?”
林知夏深吸一口氣,從帆布包中鄭重取出一小包用油紙包裹的顔色暗紅近黑的特殊粉末——那是用墳頭土、百年槐花、雄雞冠血和辰砂混合煉制的“問陰香”。她将香粉小心翼翼地倒入八卦盤中央的凹槽中。
“天地玄黃,陰陽借道;以香為引,叩問幽冥。”林知夏指尖撚起一簇宴清遞來的幽冥火,點燃了凹槽中的問陰香。
嗤——!
暗紅色的香粉被幽藍火焰點燃,并未升起尋常的青煙,而是騰起一股極其稀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煙氣!這煙氣如有生命般,并不四散,而是詭異地扭曲着,凝成一股細線,筆直地指向東北黑石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