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風呼嘯，夜色深沉，燭火輕輕搖晃，映在牆上，晃動的影子仿佛也帶着一絲不安。

床上的男人臉色蒼白，嘴裡喃喃自語，額角沁着冷汗，像是陷入了噩夢。

“契丹人來了……契丹人來了……”

他低低地呢喃着，語調急促，帶着幾分驚恐，像是夢回戰場。忽然，他猛地睜開眼，掙紮着想要起身，嘴裡破口大罵：“石敬瑭！你這賣國賊！棄兩河于契丹，置百姓于何地？！”

林巧娘坐在床邊，縮了縮脖子，盯着他胡亂揮舞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往後挪了挪。

這人瘋了吧？

他嘴裡一會兒在喊契丹人來了，一會兒又罵石敬瑭，又提什麼兩河，嘴裡還夾雜着幾句她聽不懂的詞，像是波斯語，又像是契丹話，時而清醒，時而癫狂。

寒姨将她一個人留下來照看這瘋病病人，林巧娘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黴。

她托着腮，無聊地看着郭師兄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咬牙切齒地罵，一會兒渾身發抖地喊“快跑！快跑！契丹人殺進來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真的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景象。

林巧娘歎了口氣，心想這人大約是見過戰場血腥場面的，被吓破了膽，得了癔症。可寒姨偏偏讓她守着，生怕他跑了。

她摸摸自己的小錢袋，想起被假和尚騙走的五十文，心裡更是委屈。她本想着如果這回幫寒姨看着人，能不能再讨要點零花錢，可眼下看來，寒姨多半不會理她。

正當她百無聊賴地發呆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清瘦的身影走了進來。

是阿昭。

她手裡端着藥碗，走得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了床上的瘋病病人。她見林巧娘坐在那裡一臉愁容，不禁輕笑了一聲：“巧娘，你怎麼這副表情？”

林巧娘眼睛一亮，像是看見救星一般，趕緊招手：“阿昭，你來的正好！這人瘋瘋癫癫的，寒姨又讓我看着，我快要無聊死了。”

阿昭莞爾，輕輕把藥碗放到床頭，伸手去探郭師兄的脈搏。她的指尖溫涼，動作輕柔，眉眼間帶着一股安靜的氣息。

林巧娘瞥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一件更有趣的事，湊過去，小聲道：“阿昭，我有事想問你。”

阿昭微微一怔，轉頭看她：“什麼事？”

林巧娘眨眨眼，壞笑着壓低聲音：“你和張蓮蓮到底是什麼情況？”

阿昭的臉瞬間紅了，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飛快地低下頭，耳根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巧娘，你别問了……”

“為什麼不能問？”林巧娘湊得更近了，眼裡閃着八卦的光芒，“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

阿昭咬着唇，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麼回答，半晌，她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輕輕塞到林巧娘手裡。

“好巧娘，你别問了，我請你吃松子糖。”

林巧娘愣了一下，低頭一看，發現布包裡是一小袋松子糖，甜香撲鼻，她咽了咽口水，頓時猶豫了。

一邊是自己對八卦的好奇心，一邊是美味的松子糖……

她掂量了一下，終究還是食物更勝一籌。

“好吧……”林巧娘戀戀不舍地放棄了繼續追問的打算，伸手抓了一顆松子糖，塞進嘴裡，頓時滿嘴香甜。

阿昭松了口氣，像是終于躲過了一場審問。她繼續給郭師兄換藥，手法娴熟，一邊給他擦拭額頭的汗水，一邊低聲道：“他恐怕是染了風寒，又有舊傷，才會陷入夢魇。你多看着些，别讓他傷到自己。”

林巧娘嘴裡含着糖，含糊地應了一聲，心想：這人怕不是病的不輕，得瘋上幾天吧？

不過她現在已經不怎麼害怕了，畢竟她有松子糖吃，而瘋病病人總不能真的從床上跳起來追她。

夜色深沉，房裡燭光跳躍，郭師兄仍然在夢魇中掙紮，嘴裡不斷地低語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言語，然而林巧娘已經聽不太進去了。

她靠在椅子上，晃着腿，一邊嚼着糖，一邊撐着腮幫子看着床上的男人，心想：寒姨到底是怎麼認識他的？這人身上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但她轉念一想，反正自己現在也問不出來，倒不如趁着這幾天好好從寒姨嘴裡套點消息……再多讨幾顆松子糖吃。

想着想着，她又伸手抓了一顆糖，心滿意足地塞進嘴裡，繼續慢悠悠地看着這個瘋病病人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