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哥,你舟車勞頓,便在我這裡歇息兩日如何?後日乃是休沐,我便帶你去祭你父親的首級。”
江琳眼神一亮,“當真?”
“自然當真。”說罷,他大手一揮“來人,給江公子安排住處。”
江琳這一覺睡得沉。待到他睜開眼,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屋梁上的油燈昏黃,顯得分外靜谧。
他伸了個懶腰,翻身坐起,伸手去摸腰間流星錘,卻摸了個空。
江琳皺了皺眉,左右一摸,哪裡還有那熟悉的沉重感?
他心下奇怪,低頭一看,衣裳整齊,腰帶也沒動,隻是流星錘被人解了去。隻是并未多想,當是府中丫鬟見他睡得沉,怕硌着他,便解下放到一旁。他活動了下肩膀,站起身來,推開房門,迎面便是一陣晚風,吹得他渾身一激靈,酒意上湧,隻覺得頭痛。
院中寂靜無聲,天色已然昏暗,隻有幾盞燈籠在風中晃悠悠地搖曳。
江琳站在廊下,負手踱步,心下有些無聊,想着橫豎天黑無事,不如去看看烏骓如何。
他順着青石小徑往馬棚走去,腳步輕盈,并未驚動旁人。走到近前,忽然聽見有人在棚内低聲交談。
“……這麼好的馬,居然入了咱們宋大官人的名下,可惜了。”
江琳眉頭微皺,心下疑惑,悄然側耳細聽。
隻聽另一人低聲笑道:“可惜什麼?這馬雖好,終究不是俺們用得着的。江家那小子,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混混,仗着幾分本事,就敢跑來廣饒縣?”
江琳聞言,心下驟然一沉,臉色瞬間變了。
他屏住呼吸,繼續聽下去。
那人壓低聲音,帶着幾分狡黠:“不僅是這小子,還有他那小表姐林巧娘,聽說手上沾了三十六條人命呢!宋大官人說了,這等殺人狂徒,哪能容她在廣饒縣作亂?等她尋上門來,便是一網打盡,扭送府衙。”
江琳心底“咯噔”一下,瞬間明白過來——自己喝酒貪杯,嘴快失言,竟把林巧娘的事情全盤托出!
心下大叫一聲“糟了”,再不敢停留,轉身便運起輕功,腳尖輕點地面,縱身躍出馬棚,直奔莊外而去!
他心急如焚,隻想着盡快脫身,去找林巧娘,讓她莫要踏入這座莊子,否則便是插翅難逃!然則,剛剛酒醒,又極慌亂,平日裡十二分功夫此時也隻有了八分。
江琳雖是少年英豪,此時也是龍遊淺水一般。腳步浮躁,一下子沒收住,撞翻了一隻堆放馬草的木桶。
“咣當——!”
夜色寂靜,突兀的聲響猶如驚雷,頓時驚動四周!
“什麼人!”
守夜的護院一擡頭便看一道黑影閃過,立刻大聲喝道:“有人要跑!快攔住!”
一時間,整個莊子雞飛狗跳,火把照亮四方,家丁們提刀奔湧而來!
江琳心知不妙,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暈眩,腳下一蹬,徑直翻上牆頭!
可他還未翻過去,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低喝——
“哪裡走!”
話音未落,一道勁風破空而來!
江琳心中大驚,忙運力躲避,可惜酒意未消,反應稍慢,肩頭便被一股大力擊中,整個人瞬間從牆頭跌落!
他翻滾着落地,還未穩住身形,便見一道人影疾沖而至,掌風淩厲,眨眼間便襲向他胸口!
江琳強撐精神,咬牙硬接一掌,哪知來人竟是宋玉!
他隻覺眼前一花,宋玉的掌法詭異無比,身形輕靈迅捷,如影随形,刹那間便欺身而近,手掌閃電般點向他腰側!
宋玉的身法在江湖周也有說法,乃是天刑司遺留的輕功叫個“八步趕蟬”,就算你會輕功也是等閑脫不了身的。
江琳驚駭欲絕,想要避開,可是腳下一個踉跄,眼前一陣暈眩,竟然生生慢了一步!
“啪!”
穴道被點!
他隻覺渾身一僵,四肢瞬間麻痹,再也動彈不得!
江琳心中大叫不好,奈何手腳皆被制住,連舌頭都發不出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幾個家丁沖上前來,将他死死按住,麻利地用鐵鍊将他捆了個結實!
宋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冷一笑,伸手捋了捋胡須,聲音帶着幾分戲谑:“江小哥,你這般急着走,可是嫌宋某招待不周?”
江琳怒目圓睜,心裡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狗日的江琳,你怎就管不住嘴!”
宋玉卻不等他多想,冷冷一擺手:“把他押到柴房,隻等他表姐了。”
家丁們齊聲應諾,拖拽着江琳,硬生生将他扭送入莊後柴房,一把将門鎖死。
江琳被扔在柴堆上,聽得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他的怒火卻越燒越旺。
他狠狠一咬牙,心裡暗罵自己大意。
“貪杯誤事!貪杯誤事啊!”
如今被困此地,林巧娘卻還不知情,等她尋來,那便是插翅難飛!
江琳越想越是後悔,心中更是叫苦不疊,喃喃自語道:
“糟了……小表姐,你可千萬别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