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被侵占領地的狼,顧止皺着眉頭轉身去看。
對上目光的那一刻,顧止幾乎以為自己看走了眼,神情間的防備與不耐不自覺地消散。
對方穿着一身熨燙闆正的擢華校服,不過,胸前并沒有佩戴校标。
擢華作為貴族中學,在校服的設計上是下了大功夫的,春夏秋冬各有兩套。
此時白辭穿的是一整套的秋裝,上身穿着石青色針織無袖馬甲,裡面穿着白襯衫,下身是藏藍色的西褲,臂彎上搭着同色的西裝外套。
這套很考驗顔值與身材,但白辭穿得很好看。
襯衫的扣子被規規矩矩地系到最頂上一顆,修身的衣褲略有盈餘,顯得他腰細腿長。
介于青年與男人之間的面孔白皙清俊,一雙标志性的狗狗眼澄澈分明。
如果不是顧止隐約猜到他的身份,恐怕真的會以為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個高中生。
白辭?真的是他嗎?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那人的另一隻手仍舊扶着門把手,面上倒也沒露出過分尴尬的表情,用手指比劃了下示意能否進來。
鬼使神差地,又或許是他心裡本就拒絕不了對方,顧止沖人點點頭。
白辭甫一走近,顧止那種在做夢的感覺就更強烈了。
原本在電視上才得以瞧見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這人的歌還在他的耳機裡被多次循環播放過,顧止根本控制不住越跳越快的心髒。
在這個天氣穿得這麼厚,白辭的額角沁出了層薄汗。
顧止看得出,他化了淡妝,出汗的地方依稀露出肌膚,白瓷般皎然。
他怎麼能生得這麼白,走在太陽底下怕是會曝光吧。
顧止一緊張就容易胡思亂想,這是他的老毛病。
眼下他們相隔不過一步的距離,顧止沒有聞到白辭身上的汗味,反而嗅見一股淡而清新的木質調香氣,就好像是被暖陽曬過的松木。
氣味溫和平靜,與白辭的氣質非常契合。
顧止在看白辭,白辭也在看顧止。
隻不過,顧止看白辭時眼裡更多的是探究與迷茫,而白辭看顧止的眼裡則充滿了“慈愛”和欣賞。
白辭本身是個很講究分寸的人,在日常生活裡不會主動和陌生人打交道。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兒,是因為這個男生獨自練歌的樣子太像當年的自己,于是一個沒忍住,打攪了對方。
“你是白辭嗎?”不約而同的沉默裡,顧止率先出聲。
白辭沒想到青年竟然認識自己,略覺局促地撓了撓耳根。
轉念一想自己到此拍攝MV的事遲早也會傳開來,沒必要扭捏,索性承認道:“嗯,是我,我來你們學校有點事。”
好在青年沒有在下一瞬說出“我是你的粉絲,你可以給我簽個名嗎”的話,不然白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顧止雖然沒追過星,但也清楚明星的行程不能多問。
哪怕是對待旁的陌生人,自小家教良好的他也不會随便打探别人的隐私。
盡管顧止表面上裝得很鎮定,實際上緊張得想不出下一句該說什麼。
同樣窘迫的還有白辭,他想到青年剛才一遍又一遍地唱同樣的歌詞,知道對方肯定在處理上碰到了麻煩。
不再掩飾來意,不再周旋,白辭直截了當地問:“你是在準備音樂節的獨唱嗎?”
他怎麼會知道音樂節?難不成他會在音樂節上擔任評委嗎?
就算是要當評委,也不用在今天來擢華吧。
一瞬間腦際閃過許多問題,但顧止最後坦誠地回答:“對的。”
“你可以試着這樣換氣斷句,楓葉道說着離别轉角/是下個光年~”
宛如加了混響的聲音行雲般在耳畔響起,顧止不禁瞪大眼睛。
顧止其實是自矜他的唱歌水平的,但在聽見白辭的呈現後,才明白自己與專業歌手之間的差距,簡直是雲泥之别。
白辭給出的建議直切要害,顧止也是個一點就通的,在他的引導下很快将找到了感覺。
顧止嘗到被指導後飛速進步的甜頭,不由得冒昧提問:“你方便……”
因為預見自己的請求會被拒絕,他喉嚨艱澀地滑動。
詢問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門又被推開,一位背着黑色腰包的人提醒道:“白辭,隔壁已經布好景了。”
白辭拿着外套起身,退開兩步:“抱歉,我現在需要工作。”
說不遺憾那是假的,但萍水相逢,對方願意提點他一句已是熱心腸。
“沒事,你去忙吧。”顧止半垂眼簾,不讓自己出現多餘的情緒。
即便白辭沒有聽全對方的話,但适才看見青年那雙暗含期待的眼,他大概也能猜到顧止的未竟之語。
“我這邊可能需要一個小時,”白辭看了眼腕表,說,“如果你願意等的話,一會兒我們可以再聊聊。”
顧止不可置信地擡眼看他,生怕白辭會反悔,急忙應下:“我等你。”
望着對方消失在轉角的身影,顧止唇畔牽出點不自知的笑痕。
*
過往走馬燈似的在顧止腦海裡放映了一遍,再回過神來看全然沒意識到自己進來的白辭時,他将心底翻湧上來的怅然若失熟練地壓了下去。
“你在準備合作曲嗎?”顧止問道。
“嗯?”被冷不防出現的人吓到,白辭的臉色蓦地僵了下,問,“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對于這位深夜來訪的不速之客,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你怎麼不鎖門?”顧止理直氣壯地反問。
白辭聞言詫異地看了眼門,嘀咕道:“可能是vj老師剛才出去的時候沒關好吧。”
不對啊,他怎麼被顧止牽着鼻子走了?
旋即反應過來,白辭雙手環胸擺出不客氣的架勢:“我也沒想到這個點還會有人來。”
言下之意,希望顧止能識相點,趕緊離開還他清靜。
白辭是真的越發摸不準顧止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