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賢景走到了他身側,左肩上勾着書包,總是一副雲淡風輕什麼都不怕的神情。
“太晚了,我要回去做飯了。”
程賢景搓了下頭:“那行吧,反正有事直接過來找我。”
“嗯嗯。”
他們家的門都大敞着,左邊是程賢景家,家前種了一圈應季的花,江南聽走過他們家前坪進到自己家裡,飯菜的香味已聞不見了。
剛剛路上見到的爺爺已經換了一身,現隻穿着厚厚的毛衣坐在大堂裡削竹條編竹凳竹椅,看他進來了,擺着臉色道:“死到哪去了,這晚回來,昂?!”
江南聽習慣性抓着書包帶子低頭聽他教訓,奶奶聞聲出來,問:“這次考哩好多分?”
“913……”
奶奶激動地大步走過來,雙手握住了他的肩:“好寶,又考了個年級第一!”
“不是第一——”
“麼子?!莫有考到第一?”爺爺怒氣沖沖地丢掉條子,站起身直指他的鼻子罵,“這都莫考到,你在學校做麼子去了,昂?!”
江南聽吓得淚水在眼眶直打轉,他奶奶連忙給她崽回電話說這件事,爺爺還在罵他不争氣、以後考不上一中。
江南聽想走又不敢走,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從來隻敢默默忍受。
背上沉重的書包在此刻好像越來越沉,奶奶打完電話把他拉到了房間裡:“還好這次隻是學校的一次小考試,你爸爸港莫得事,讓你期中考好點,要努力曉不曉得。”
江南聽點了點頭。
“這身上咋搞的。”她才注意到膝蓋處的髒污,江南聽沒敢說話,“去換了。”
他逃也似的跑上了樓,換完衣服下樓去廚房,飯已經煮好了,他開了廚房的燈,開始洗切菜,開煤氣炒。
窗外有狗在叫,是程賢景家的田園犬,名字叫淘淘。
跟他小主人一樣,也是個淘氣包,三天兩頭闖禍打架。不是咬别人家的雞就是和其它的狗互撕,今天就是又咬了别人家雞,被鎖鍊拷起來了。
程賢景端來狗盆給它送飯,瞟了一眼旁邊江南聽家的大門,他的爺爺一臉陰郁的在堂内刮條子,他想喊下江南聽,看到他爺爺起身了,一瘸一拐地往屋内走。
“小賢——”程媽媽端着碗站在門口,看他正對着江南聽家出神,說,“吃飯,等下涼了。”
“哦嘞。”
程媽媽:“你們成績單老師剛發家長群裡了,我剛剛才看到,聽聽蠻厲害嘛,考九百多。”
“呵,他家人可不覺得厲害,一群癫子。”
程賢景重新拿上飯碗,奶奶給他盛了碗湯擱右手邊,媽媽說了他一句:“不要罵人。”
程賢景“哼”了一聲,才注意到電視裡播着戰争片,他“啊”了一聲,剛吃的飯差點沒噴他奶奶臉上去:“奶奶,你怎麼又給調台了!”
“啊呀,叫起咕大聲,給你就是了嘛,年紀輕輕就跟老人搶電視看。”
程賢景拿過遙控把台一個個調了回來,媽媽在旁給他夾菜,注意到他衣領和後背處的污垢:“又打架了?”
程賢景心裡一哽,心虛道:“沒有啊,怎麼能呢。”
“最好沒有,再讓我被請一次家長,你這星期的零花錢可就沒了。”
“放心,誰會為了打個架損失兩百塊錢呢。遠離暴力,從我做起。”
江南聽做好了菜端桌上,面對他們他總是沉默着的,爺爺奶奶多數時候也是自顧自說話,江南聽幾乎不主動與他們交流,除了學校要交什麼費用的時候。
他刷完碗便跑去了程賢景家,淘淘朝他“汪”了幾聲,他上到二樓換鞋,程媽媽看見他驚喜地招手道:“來找小賢是嗎,他在洗澡,來跟我們一起看電視。”
他家的布局、燈光的顔色都很有生氣,氣氛也從不會死氣沉沉。程媽媽在繡十字繡,程奶奶在納鞋底子,隻時不時看兩眼電視。
她們知道他不愛說話、隻愛跟程賢景講,和他說了幾句活躍活躍氛圍就不再講了。
江南聽很有壓力的坐在他們身旁,一直沉默到程賢景出浴室,他才被帶進卧室。
“沒被罵吧?”程賢景坐床邊擦頭發。
江南聽臉色微微變了,垂頭喪氣的。
“你這爺奶也太不知足了吧!”
江南聽:“他們要我期中考年級第一。”
“你肯定可以啊,你是九百多的大神,咱們全村的希望,考個年級第一有什麼難。”
“可是我這一次就沒……”
“這次沒考到就沒考到呗,管他們怎樣,打你你就跑,罵你你也别忍着,對你不好的人和行為你要懂得反抗,曉得不?”
江南聽垂着腦袋在捏手指頭,他還沒有走出那一步的勇氣。
“今晚要不要睡我這裡?先别回去了,他們那嘴臉真是看着就夠受的了。”
“書包卷子還在家……”
“就幾步路距離,我明天幫你去拿。”
“嗯……好在全做完了。”
程賢景去浴室吹完頭發,回到房間找出碘伏和棉簽丢給他:“幫我塗下。”
“塗什麼?”
程賢景套頭脫了衣服和褲子趴到床上:“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