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保持着整齊的蹲姿蹲了幾分鐘,便開始搖搖晃晃,手指偷偷撐在滾燙的地面上。
教官遊走其中,見着偷懶的、姿勢不準的,蹲下身粗暴地糾正。他時而會和隔壁班的教官互相打趣,江南聽最後一次偏頭看程賢景,他正偷着朝一個同學笑。
休息時總教官開大會,回來又亂了場地,他們被拉到了南教學中的坪内訓,連續幾日不曾再換。
軍訓演練完學校新發了各科的書,放一天假,江南聽全背回了家,程賢景拿了本數學回去,自行車将要經過那棵大榉樹時,江南聽說:“我想去那裡預習。”
“那我先回家了,我得去把包谷收好。”
江南聽嘴上應着,心裡卻很郁悶。
他獨自一人把單車停到路邊,望着程賢景向前駛去的背景,又感傷起來。
他學了個多小時,像曾經程賢景那樣躺到長椅上,望着頭頂濃綠茂密的樹冠。
偶有葉片飄落下來,積在小坡上慢慢黃去。
悠閑的時光喚起了他的睡意,他把眼鏡摘了放桌上,悄然的眯了過去,不久坡下傳來細微的響動,有人輕悄悄走到了他的身側,彎着身吹他的睫毛。
江南聽霎時睜開了眼,程賢景在藍天掩映的樹蔭下眉目含笑:“怎麼睡了呢?”
江南聽開心道:“你怎麼來了。”
“收完包谷就來了呗。”程賢景坐去旁邊椅子上,把卷着的數學書攤開在桌子上,問他,“預習的怎麼樣了。”
“看完三科了。”
“大佬求帶。”
“很簡單,你試着自己看,能看懂的。”
“……”
程賢景在他的信任下看了兩頁,困倦起來,沒忍住打的一個哈欠把江南聽注意力吸引走了。
他拿過了程賢景的書,用水性筆在他書上畫上筆記,再跟他講這個名詞是何含意。
程賢景聽的時候差點罵娘:“誰編的破書,将這樣一個簡單的意思寫的這麼難懂,是生怕我能理解嗎?”
“也好理解,你不懂問我。”
“哼。”
天色愈加暗沉,他收書入包,載着程賢景到家門口,程姐姐在門口逗狗,瞧見他後“喲”了一聲:“小兵種回來了,軍訓完了?”
程賢景一步跨下車:“對啊,今天最後一天。”
“啧啧啧啧啧,瞧你,黑蛋似的。”
“你這嘴我真不想說。你之前還黑一塊白一塊,跟那斑馬似的。”
江南聽在他們的吵嘴中默默退離出去,把車停在大堂内,洗手做飯。
奶奶在廚房裡翻東翻西,嘴裡碎碎說着:“讀四中就算哩,離屋算近,考起大學才是重要的,你爸爸要你考一本,曉得不?”
又來了。
來自家庭的壓力隻增不減,江南聽隻是默然聽着,沒答話。
奶奶嘟囔着又說了一堆才出去,他心裡沉重得喘不過氣來,呼出氣時胸中郁結仍未消散。
晚上,程賢景給他分享了幾首歌過來,調子特别洗腦,在高中年級較為流行。他在看書的時候才聽了一遍,洗澡的時候便不由得的在心裡哼起了那個調。
他喜歡程賢景唱歌的樣子,聲線雖清清朗朗,在唱時卻極具深情,他每唱到高潮皆像将要破繭而出的蝴蝶,有着極強的生命色彩。
能吸引到他,也說明會有其它人為他傾覆,他注定是衆星捧月的存在。
——
開學大換座位,按高矮來排,江南聽第一次體驗教室最後一排,離垃圾桶很近,他的同桌是一個愛打籃球的運動細胞發達的人,和程賢景一樣跳脫,久坐不住。
他第一次跟江南聽打招呼時不像在跟他說話,因為他同時在接兩三個人的話,江南聽沒有應,他很生氣:“怎麼不理人呢?不知道這是禮貌問題嗎?”
江南聽還在勾着頭寫筆記,他受不了别人對他這态度,直接扣了幾下他的桌角:“诶!跟你講話呢,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