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聽走出辦公室時帶上了門,他的背影依舊很不自信。肖老師回想起他剛剛的眼神,心裡忽然覺得欣慰。
他搓着手坐回位置上,笑眯眯地和周圍的老師聊天。
江南聽出來後打了個大大的寒顫,他答應的是快,幾乎是一種沖動,等到理智追上來時,早已晚了。
他從未在全班面前大聲說過話,現在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的聲音蕩在全校同學耳朵裡時會是個什麼樣子。
他會出岔子嗎?還會因為過于恐懼直接蹲下身來逃避現實嗎?
坐回位置的江南聽止不住的抖,頭次在高中課上出現恍惚的神情。周安知課下找他去上廁所,手一拍在他的肩上,江南聽就像被電觸了一下似的,整個人往上彈了一下,把周安知吓一大跳。
“你魂丢了?”
江南聽倒是直接被他拍清醒了:“本來是丢了。”
“?”
出教室後門,江南聽跟他說了老班找他演講他一口答應這事,周安知不解:“既然不想做為啥還要答應?答應了為啥還要内耗?”
“是我沖動了。”
“别放屁了,純粹就是你戲多,想這麼多根本無法實現的内心戲,還不如想想下次考試考第一。”
江南聽覺得他說的好對。
周安知在他心裡一直都是反内耗第一人,因為他什麼事情從來都是做完就算,别人的偏見他不當回事,就算當衆出了醜了,他起碼會覺得自己的形象很帥。
他很愛自己,也獨善其身。
江南聽在廁所外頭等他,廊外空地上的雪在慢慢消退。
他靜靜的感受自己的心,這股沖動和當時不顧一切追随程賢景而來的那股勇氣很像。
想到這,他忽然變得興奮起來,興奮壓制住了所有的不安,讓他覺得很舒暢。
演講稿下來了,不長,五六百字。他在自習課上很快背完,回家在鏡子面前練習講話。
程賢景在他講的正投入的時候推門進來了,兩人互盯了一會,程賢景手往後一推,關上了門:“繼續講啊,就當我不存在。”
說着往床上撲去。
江南聽被憋出一臉紅,他面向鏡子,想撿走記憶中的話,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了。
一種壓力環抱住了他。
程賢景知道他又不好意思了,又陷入與自我的折磨中了,于是跳下了床:“演講稿給我。”
江南聽從書包裡翻出給他。
“我給你講一遍,你可以借鑒一下。”
“好。”
程賢景拿到就開始念,都沒事先看一遍内容,他的腔調不太正式,甚至還有些随性,這種随性之下有一種以前初中念檢讨一樣的不懼一切。
不過他這種不懼一切的态度,江南聽就算隻能學到一點,都足夠受用一生了。
他用欣賞的目光看着程賢景,慢慢就呆滞了起來,隻顧盯着這個人看了。
程賢景的聲音在虛空中浮浮沉沉,落不下半點痕迹。他講完後把演講稿放回江南聽手裡:“該你了,念一遍給我聽。”
江南聽從呆滞的狀态中驚醒,他下意識要把稿子放桌上,可不照着稿子讀,等下要盯着程賢景念嗎,覺得很難做到的他,還是用稿子以作掩護,裝模作樣地念着。
他講的沒有一點情緒波動,程賢景輕飄飄點出了他的問題:“你好像個人機。”
這點江南聽都心知肚明。
“你放開點念給我聽,現在在你面前的才我一個人,幾天之後,你要面對的可是幾千個,還得脫稿,這個問題不克服不行。”
江南聽面露苦色:“怎麼放開點。”
“别那麼正經就行。”
聽着容易,對習慣了正經的人來說做起來可難了。
“或者,稍微帶點情緒色彩。你這篇稿子,後期主題可是要被那幾句話升華起來的,你不拔高嗓音喊出來,顯得多平白多沒氣勢啊。”
還得喊?要是一下沒控制住音量,就出醜出大發了吧……
江南聽咽了口唾沫:“我試試。”
程賢景眉開眼笑地坐回床上:“你先對着鏡子練吧,我看着你。”
“嗯。”
窗外山尖上的陽光已快消退,江南聽一遍又一遍的演講方式始終如一。
程賢景趴在床上,偶爾會跟他說:“欸?這句聽着有感情了。”這心思細膩的認真對待,讓江南聽心髒急切地跳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