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子上谏的風波結束得比較早,然而平靜的江面又蘊含着一股暗流。
回到長歡殿的第一日,公孫祈便被鐘夫人叫到了康甯殿。
在路上,公孫祈抑制不住焦慮,再怎麼克制儀态,手也忍不住輕微顫抖,心中更是畏懼。前兩次還有所期待的她,這一次徹底不抱希望,她已經在心裡給自己梳理過錯,隻想早點認錯。
巧心也感到了公孫祈的畏懼,其實她對鐘夫人的畏懼不比公孫祈少,隻能盡力安慰她,“殿下别怕,總會過去的。”
她捧住公孫祈的左手,才知道這隻手有多麼冰涼,還輕微顫抖着,公孫祈未說一句話,巧心便心疼至極。
“我隻希望母親不要太過生氣。”
在一旁引路的芙玉歎氣,她提醒公孫祈道:“殿下,等會夫人說什麼您依着便是,不要違逆夫人的意願就好。”
公孫祈向芙玉道謝,心裡想着無論怎樣都要順着母親的意思來。
在進康甯殿前,公孫祈深深呼了一口氣,才鼓起勇氣去見她的母親。
鐘姝坐在室裡榻上,什麼也沒有做,隻是等着芙玉把公孫祈帶來。見到公孫祈來了後,她淡淡道:“跪下。”
公孫祈什麼也沒想,聽到這句話便順從地跪在鐘姝身前,向她行禮,“祈兒問母親安。”
鐘姝沒有發話讓她起來,公孫祈便伏在地上不敢擡頭。
鐘姝道:“士子上谏的事,既然你父親和暢兒已經替你擺平了,我就不多說了。隻是以後,不要再讓我知道你和樓渰有所來往。”
這些話聽得公孫祈雲裡霧裡,她準備之後再去問阿暢,别的她都可以順着母親的心意來,唯獨這件事,她不願意順從。
“母親,為何不許祈與樓先生來往?”
鐘姝淡淡道:“你不必知道,隻需照做。”
公孫祈依舊是恭敬地伏跪在地上,“母親,請恕祈兒做不到。”
鐘姝像是料到這個回答般,她沒有表現出生氣,隻是平靜道:“那你便好好跪着想清楚,今日想不明白,明日繼續來,日日如是,直到你學會不再違逆。”
公孫祈本想請求每日清晨先去見過父親再來,但想到自己跪久了腿腳不便,讓父親看見了隻會惹他擔心,便隻是回道:“祈兒遵命。”
鐘姝沒有再說話,她沉默地坐在公孫祈的上方,凝視着這個長大了卻也學會了違逆她的孩子,小時候的她無論被她要求做什麼,都會順從。
公孫祈反而如釋重負,隻需要恭敬地跪着就好,隻要這樣就好。
傍晚的時候,鐘姝沒有留下公孫祈用晚膳,她說了句“今日可以回去了”,而後便先離開這屋子。公孫祈對着離去的身影行禮,恭送她的母親離開。
第一日還好,在巧心的攙扶下,公孫祈走了一段路便緩了過來,一想到之後沒時間去見弟弟,于是對巧心說道:“巧兒,扶我去長清宮,我想見阿暢。”
巧心便扶着公孫祈向長清宮去,路上她忍不住問道:“殿下,要不要請君上出面,再這樣跪下去,遲早會受不了的。”
公孫祈回想起幼時的事來,她知道父親也拿母親沒辦法,索性不讓他操心。她回道:“母親眼裡的我是在違逆她的意願,再叫來父親,隻怕母親更加氣惱。”
巧心沒了法子,“樓大人這般好的人,不知夫人為何不喜歡。”
公孫祈猜想應該和那些士一般,看不起先生的曾經吧,她準備讓母親看到她的決心。
再次進入長清宮時,來迎接她的人卻不是青蘿,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寺人,她沒做多想,隻覺得青蘿在阿暢身邊服侍。
直到見到弟弟時,公孫祈也沒見到青蘿的身影。她問道:“阿暢,青蘿怎麼不在呢?”
本就不開心的公孫暢,聽見公孫祈第一句話還是問别人,心裡更是不舒坦。他不想回答。
公孫暢一直背對着公孫祈坐着,導緻公孫祈這才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太對,公孫祈坐在公孫暢的身側,手搭在他的肩上,關懷地問道:“阿暢,發生了什麼嗎,為什麼不開心呢?”
公孫暢始終低着頭,他用沉悶的聲音說道:“阿姊為何要欺騙暢呢。”
公孫祈沒有反應過來,她道:“我何曾對阿暢撒過謊,想必是誤會。”
公孫暢擡起頭直勾勾地望着公孫祈,“阿姊說過,暢何時都可以去找阿姊,但是暢去長歡殿的時候,阿姊根本不在,阿姊離開這麼久,離開前也不曾同暢說。”
公孫祈對視着那雙深幽失望的眼睛,心裡的愧疚不能平靜,她在槐城的這段時間,丢下了弟弟一個人。她搭在弟弟肩上的手也不知如何自處了。
公孫暢繼續望着公孫祈,“在阿姊的心中,暢比不過樓渰嗎?”
公孫祈抱住了她的弟弟,她問道:“阿暢,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她卻被公孫暢輕輕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