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讨厭公孫郁。
兩年後,太子郁繼位成為新的宋伯,她也成為鐘夫人。
新婚的那天夜晚,公孫郁隻飲了一點酒,還在漱口熏香之後才去見她,但是她隻說了一個字,“滾。”
他臉上的羞赧與内斂的喜悅一瞬間消失不見,他看上去很難過,很愧怍,他那張柔和的臉做出這樣的表情真是虛僞至極。但是看見他難受,她也不會覺得開心,她的人生已經被毀掉了,她不過是行屍走肉。
她在宮裡不過是鳥雀被困在籠裡,日複一日,她就算啞掉也不會唱供人取樂的歌。
“姝妹,對不起,我會對你好的。”
她不做理會。
“姝妹,你不願意的話,我不會強迫你的。”
本該如此,早該如此,更恨了。
“姝妹,你在康甯殿如此不樂,如果回家住會開心的話,就回到丞相府居住罷。”
她心情緩和了一些。
不過回到鐘府,父母連門都沒有讓她進。他們責備她,說她被夫君趕回娘家,她是多麼丢臉啊。
隻有阿桢出來見她,他沒有嘲笑這個狼狽的阿姊,他問:“君上對阿姊不好嗎?”
她搖頭。
“那阿姊為何不高興呢?”
她蹲下來抱住才十二歲的弟弟,“因為他不是阿姊喜歡的人,阿桢,以後一定要娶和自己兩情相悅的姑娘,好好對她,你和阿姊不同,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阿姊,不哭。”
如何能不哭,她已經沒有家了。
後來,她出宮再也沒有回去丞相府,相見的隻有一個人。
“姝妹妹,你又瘦了,我帶你離開好不好?我們離開宋國,去其他國家居住。”
她搖頭,有些事情以前沒有做,今後也不可能做。她是鐘氏女,曾經多麼驕傲,享受了多少家族帶來的優待,今後就該吃下多少苦,她多麼明白其中的道理,隻是她忍不住想見他,思念他,愛着他。
“姝妹妹,就算被父親打死,我也不會娶别人的,江水不停,亦無法斬斷,正如我對你的情誼。”
“姝妹妹,我當上大司馬了,家中沒有人可以再強迫我做任何事了。”
“姝妹妹,新年快樂,年年歲歲此時此刻,都想與你同度,啊,我哭了嗎?抱歉……你笑起來真好看。”
四年了,終于還是要同他行周公之禮了。
“姝妹妹,你先冷靜,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是多麼驕傲的姑娘,已經成為宋伯夫人,你就會做好的,對嗎?沒關系的,我沒事的,我不委屈,真的,得到你的愛慕,我已經心滿意足。”
“姝妹,你真的願意……謝謝你,對不起。”
鐘夫人嫁宋伯八年無所出。
“既如此,為何不納妾?”
“姝妹,你曾經寫道,‘生做一對人,死為雙飛蝶。羽翅都銷盡,為君歌上邪。’我若是連這也做不到,怎麼敢說愛慕呢?”
她不知所謂地笑了。
第二年,鐘夫人為宋伯誕下雙生子。
“姝妹,你辛苦了,謝謝你。”
“姝妹,怎麼不抱抱兩個孩子呢……你不喜歡小孩子嗎?”
“娘親,阿暢發熱了,他一直想見您,可以去看看他嗎?”
“母親,祈兒哪裡做錯了嗎?”
本以為日子就要這麼繼續,後來國家危難,公孫郁遲遲狠不下心,就讓她來做一個最冷酷的決定,讓公主代替太子承擔危險為質,她不會再為公孫郁生育孩子,那麼太子是絕對不能出任何閃失的。
原來她已經不知不覺成為最讨厭的大人了。
但是為什麼,抱着并不喜歡的孩子,也會哭呢?
“兩軍交戰,他下令恪守禮儀,延誤戰機,害得你的孩子遠質他國,姝妹妹,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時局動亂,他這樣無能,将來如何護你周全。”
當時沒想到,他會造反。
更難以置信,他就這麼死在了一個年輕人的刀下。
她心上漸漸消融的冰雪又重新凝固,樓家,她絕對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