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緣興緻不高,如同木偶般點頭,也沒看郗昱冰一眼,隻是無生機的答道:“嗯。”
郗昱冰知道卞緣恨不得普天之下都是她的朋友,還每一個都舍不得,無奈搖搖頭。
他開口喚卞緣回神,語氣好似安慰又帶着些微微的幽怨:“走了,去盛家道謝過後就能回家了,家裡你的好友還多着呢。”
那淺淡的幽怨卞緣壓根就沒聽出來,但她被郗昱冰提點清楚了,興緻又回來了一般,咋咋呼呼的拉着郗昱冰就走:“對對對,我們快走,他們要是知道我有了伴生陣法又在半月之内學會了陣法四階不得大吃一驚啊?”
卞緣越想越覺得有趣,整個人的神采都飛揚了起來,迫不及待的說:“我都能想到他們不可思議的表情了。”
郗昱冰拿她沒有辦法的笑了笑,跟着她下山了。
崇水乃萬年之前青龍脫骨之地,地勢高卻有真龍遺蛻引水而來,雖水源隻出不進,但百年不涸,毗鄰之地大旱,崇水猶在,水深百丈,水下暗河交錯縱橫。
盛家祖宅就建于崇水之上,不用施計填湖,而是淩空築宅,長梯為入,祖宅基礎則以大陣為支撐,乘真龍之氣,家族百代興旺不衰。
卞緣和郗昱冰來到崇水湖邊,水氣氤氲,湖中大霧彌漫,隐約中浮現出飛檐翹角,正中巨大的蟠螭木雕赫然醒目,龍首高昂,龍須飛揚,呈騰飛之樣,仿佛下一瞬就能直沖蒼穹,隻是細看之下,沒有龍角。
“蟠螭,形似龍但無角,盛家這意思是做人間真龍啊?”卞緣玩笑似的猜測盛家蟠螭圖騰的用意。
郗昱冰遣鶴傳音,白鶴振翅而起,穿越雲霧向着盛家祖宅而去。
他思考片刻,答道:“神獸蟠螭有辟邪祈福之意,但你猜的也不無道理。”
盛家野心勃勃,擺明了要打破十二世家協和萬邦的局面,做衆世家之首,心随意轉間要這天下風雨變色,若說隻做這世間真龍,那還真是小瞧了盛家的野心。
鶴唳之聲遠去片刻,兩位身着盛家蟠桃紋樣法衣的侍從就出現在了岸邊,這兩人束發戴冠看起來就比一月前卞緣見到的浮玉山掌事靠譜的多。
“郗二少爺,卞小姐。”二人躬身作揖,對郗昱冰和卞緣尊敬非常。
郗昱冰眸色一變,卻未展現出異樣,卻并未向二人回禮。
卞緣見郗昱冰沒有動作也就沒有回禮,試探着玩笑似的開口:“不想二位竟然連我也認識。”
二人理所當然道:“卞小姐父母為了封印血月雙雙神隕,應當被衆人記得。”
直到這裡,卞緣神色一怔,她知道盛家對各世家了如指掌,但沒想到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弑月一族自古避世,逢月亂才出,更沒有人能知道他們後輩的情況,卞緣作為弑月族遺裔,秦夫人更是為她改名換姓隐藏身份,卻不想在盛家她的身份竟人盡皆知。
郗昱冰倒沒有多麼惶恐,見卞緣神色有異,低聲道:“這二人是墨傀,是盛家家主筆墨所化,你的身世,他還不敢讓衆人皆知。”
難怪郗昱冰剛才沒有回禮,原來是墨傀,卞緣這樣想到,郗昱冰作為郗家公認的少主人選,平日裡矜貴不說,禮數更是周全,這次原來是他一開始就看出了兩人是墨傀,哪有人向傀儡行禮的道理。
卞緣不安的心緒頓時穩定了下來,剛才慌亂之下一時被蒙蔽,仔細去看,二人衣袖處篆寫着細小的闱符,确實是墨傀無疑。
這墨傀做的精細,不像是初學者能做出來的,盛家家主如今陣術已達重明之境,對符術略有涉獵倒也算能說的過去。
但卞緣想起他大言不慚的奉陣術為世間正道,貶符術為旁門左道,私下卻擅用符術,實在讓她有些摸不清頭腦了。
走在這湖中盤旋而上的長階上,水氣彌漫掩人視線,有靈方有氣,這盛家将祖宅建在崇水之上,當真是挑了個極好的地方。
行至長階盡頭,水霧散盡,隻見大殿飛檐鬥拱,氣勢恢宏,琉璃瓦在日光下色顯黃白,光波流轉,每一處都極盡雕工,看似莊重古樸,實則處處繁複精美。
就算與郗家這樣的古族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墨傀帶着二人穿過錯落有緻的樓閣,直至最高處,盛家家主的居所。
“家主就在院中,煩請二位移步。”這兩人不愧是墨傀,就連請人入院的伸手姿勢都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