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整夜。
天亮時,地面積了一指厚的雪。
燃香燒盡,法陣内的沈夢柳趴在雪裡一動不動,沒有白管事的命令誰都不敢靠近,連早起上課都繞着她走,唯恐有牽扯。
結果還是挨了批。
管事嬷嬷盯着衆藥爐臉上的黑眼圈,痛心疾首地怒斥:“貴客将至,你們卻一個個眼底淤青神色不振,這幅鬼樣子給誰看呢!明日再讓我看到誰這幅模樣,别想上遴選名單!”
沈夢柳之事曆曆在目,衆藥爐更迫切的想要離開培藥堂,紛紛告饒,好話說盡,才哄得管事嬷嬷舒展眉眼,把那寬長的戒尺往旁側柱子上一敲。
“上課!”
今日的早課内容與往常不同。
管事嬷嬷掏出昨日被宋酒一劍斬碎的那本房中術,命她們兩兩一組,學習上面的姿勢。美名其曰,提早熟悉免得到時候害羞。
其他人倒還坦然,身為劍修的宋酒着實無法接受那些動作,舞劍時柔韌的細腰變成僵硬的石塊,怎麼擺都不對勁,想當然地被管事嬷嬷着重批評。從早課留到晚課,脫身時月已爬上樹梢頭,回程路上從院子經過,看到沈夢柳還趴在雪裡一動不動。
宋酒刻意走慢了些,側耳傾聽到對方綿長的呼吸聲,方才快步離去。
今日回房較晚,窗内盡染墨色。
宋酒原以為薛焉是熟睡過去才未點燈候她,走入屋内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薛焉不知道跑去哪裡,隻在桌子上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誰?對不起什麼?
宋酒滿臉疑惑,捉摸不透薛焉的想法索性不去管她,自顧自解衣休息。
剛脫去外衣,門外就傳來落鎖的聲響,有人守在門口等着她回屋後把鎖挂上。
月色将此人的影子照在旁側窗戶上,宋酒瞳孔一縮,認出這影子的主人不是别人,就是留下對不起三個字的薛焉。
她想到昨日白管事的話。
——明晚去你房間。
宋酒盯着那身影看了良久,直到影子消失,便低下頭沒事人似地繼續解衣帶。
燭火亮了一會兒,噗地一下熄滅了。
薛焉走到拐角,見到等候在此的白管事。
白管事肥厚的手拍在她肩上,對着薄肩捏了又捏。
“有勞了。”
薛焉僵硬地點頭,目送白管事拎着鑰匙往自己住的房間走去。
“對不起。”她低聲說了句。
迎着霜白月色,往囚禁沈夢柳的院落快步而去。
宋酒沒睡。
敲門聲響起的瞬間,她抓起枕邊長劍,一腿盤坐一腿支起,目光凝向房門。
“小乖乖,醒了沒?”
身材臃腫的男人将臉貼在門上,眼睛橫在門縫處,急不可耐地往裡看。
房間内漆黑一片,未設屏風的床榻上有個裹着棉被的人影,因是逆光,看不清對方在做什麼,隻能看到人在裡面且是醒着的狀态。
“别害怕,我這就進來。”
确認完畢,白管事掏出鑰匙就往鎖眼裡捅。由于太過興奮手稍微抖了些,試了好幾次才把鑰匙成功捅入鎖眼,随後砰地一聲撞開房門,大步流星往屋裡走。
直到走到床邊,半坐在床榻上隻着亵衣的宋酒都沒有動,她靜靜的握住本命劍,那雙眼平波無痕地望向白管事。
“出去。”
“去哪兒?”
白管事面露戲谑,仗着宋酒沒動,伸手去摸她的臉。
宋酒側頭躲開,那隻手就抓起她黑亮柔順的長發湊到自己鼻尖處仔細嗅聞。
“香!真香!”
白管事抓着長發神色癡迷地說道:“那些藥爐平日裡吃穿用度都在一起,連身上的香氣也差不多。剛來時還覺得新鮮,待久了也就那麼回事。不像你,還是這麼水靈鮮嫩。”
宋酒沒動,隻仰頭看他臉上浮動的欲/望。
白管事更癡迷了。
培藥堂裡什麼樣姑娘都有,就是沒有宋酒這樣的。
既溫順又倔強,既沉默又非常有存在感。她的矛盾像切割出無數面的璀璨寶石,單看任何一處都不覺特别,觀其整體卻比那絕色美人還吸引人。
月光透過窗外灑在兩人身上。
牆壁遺漏下的陰影遮住了宋酒的上半張臉,将雙抿着的薄唇襯得更加豔紅。
白管事擡起一條腿欺身上塌,宋酒仍未做出激烈反抗,隻伸出手抽走自己被抓住的長發,平靜地重複着:“出去,我不想說第三遍。”
亮出爪子的兇獸才會讓人忌憚,連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的宋酒在白管事眼中毫無威脅。至于那根布滿鐵鏽的棍子,直接被他忽略。
他可不是這些藥爐,隻有靈力沒有武力。他的修為就算在諸多管事中也是排行前列的。對付全盛時期的修士宋酒或許不行,對付丹田破損靈根殘缺的藥爐宋酒必然是十拿九穩。
白管事自信能鉗制住對方的反抗,非但沒後退還繼續向前,胖到讓人油膩的臉幾乎快貼到宋酒臉上,濡濕的呼吸噴薄出來,酒氣從中散出點燃了空氣。
宋酒感覺到熱,這種熱不止是白管事靠近的溫度更是從心底升騰的燥熱。
自丹田溢出,順着奇經八脈流向全身,所過之處野火燎原,須臾間就讓她整個人開始往外冒汗,雙頰由此染上绯色,那抹绯紅更順着脖頸一路往被衣衫遮蓋的前胸滑下。
培藥堂是為培育藥爐而設,修煉的溢水訣雖能快速增長修為也會放大人的情/欲。
要壓制情/欲就得融情丹,而這融情丹就是管理藥爐們的手段。
凡是出逃反抗私通等等罪責皆用扣除融情丹作為懲罰。效果百試百靈,熬過一月的藥爐再不敢違逆命令,熬過兩月的藥爐比狗還溫順忠心,至于三個月——自培藥堂成立以來,還沒有人活着熬過去。
宋酒來這裡隻有三個月,隻妝模作樣地修煉過幾次溢水訣,本以為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産生難以自抑的情毒。未料欲念來勢洶洶,燒紅了她的臉,也燒紅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