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皆是女子,除卻一部分性格較為羞澀的人走得慢些外,大部分人喝完藥湯就迫不及待地往池子裡走,打定主意要把身上每一個角落都洗刷幹淨。
就在所有人都走入溫泉池中後,門外忽地闖進來二三十個魁梧大漢,個個手持長竹竿,分開圍住整個池子。
桃姑娘是衆藥爐之中最得管事喜愛的,地位也比其他藥爐高些。
見此,厲聲喝道:“是誰派你們來的!快滾出去!”
其他藥爐忙蜷縮在溫暖的水下,既羞又切地望着來人。
不待桃姑娘繼續呵斥,一股火辣辣地猶如被人刮去皮膚的痛楚從身體各處傳來,凡是覆着皮膚的地方無不感受到這股痛楚,連被熱氣蒸騰的臉也感受到刺痛。
“啊!”
一聲驚叫響起。
安靜的池子如同燃燒的沸水,瞬間蕩開無數慘叫。
這時候,所有人才回過味來,原來那些手持長竹竿的壯漢不是來窺看她們沐浴,是為防止她們從池中逃離。
當藥爐們忍受不住痛苦開始往池子外爬時,那些竹竿就精準無誤地打在她們手上頭上,一杆子下去血水橫流,受到藥效侵染的敏感皮膚開始出現剝落迹象,人失去皮膚又置身于溫熱的溫泉池中,仿似被人活剝,痛到哭爹喊娘,恨不能就此死去。
偏偏死不了。
喝下的湯藥緩緩起了作用。
衆藥爐被隻覺渾身虛軟,意識逐漸沉入渾噩。
但身體過度的疼痛感拉扯着她們,讓她們無法失去意識,便徘徊在痛與昏沉之間,既體會到每一寸皮膚剝落再生的痛苦,又感受到無力控制身體的絕望。
隻剩嘴邊喊叫,如尖銳利刺劃破夜空。
聲音順着寒風飄飄搖搖,一路蕩到亂葬崗。
宋酒彎腰給沈夢柳的墳頭埋下最後一捧土,起身時腳步有些虛浮,用長劍撐着喘了一會兒方才站穩。
三個月的調養不足以讓遭受過天劫劈過的身體好轉。
但危機盡在眼前,她沒有時間多做準備。
宋酒望着沈夢柳的墳頭,那些人甚至連一個墓碑都沒給她留,還是宋酒從旁側林子撿了塊一面較為平整的爛木頭用匕首刻下沈夢柳的名字,勉強做墓碑。
“你想報仇嗎?”
她輕聲說着。
寒風嗚咽,吹動宋酒的長發。
無數磷火如随風升起,将整個亂葬崗照成一片藍。
旁的人早就被吓得屁滾尿流地逃跑,宋酒望着升起的磷火卻點頭道:“原來你們也想報仇。我們的目的正好相同,不如幹脆合作,把污穢之地徹底掀翻。”
宋酒的聲音不大,但因周圍沒其他人聲,她這聲音就顯得突兀了。
匆匆趕至的殷松橋聽到動靜,裹緊身上黑色大袍,身影往旁邊一縮就遁入林間陰影處,随後一雙眼悄悄探出,隔着茂密的樹葉和大片藍色磷火,落在宋酒身上。
宋酒眉頭微皺,察覺到了一點異樣。
但那氣息太快消失,讓她都懷疑自己是否是太累了出現幻覺了。
她沒有去看那個方向,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們不說話,我就當你們答應了。”
說罷,摸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掌心狠狠割下。
鮮血從掌心涓涓流出,順着插在沈夢柳墳前的本命劍一路往下滴落。
那血原本是一道,通過凹凸不平的長劍被分成四道,正對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滴落在地後也并未融入泥土中,而是像一根根延伸出的紅線,往亂葬崗各個方向的邊緣蔓延。
最終,四條血線停在亂葬崗最邊緣地界,随後折轉,彼此追逐彙成一個血色的圓圈。
圓圈一成,漂浮在半空的磷火齊齊一震。
宋酒仰頭望去:“來到我這裡,我幫你們報仇。”
磷火垂落,如浩瀚星河奔向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