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看破了男孩的心思,他把他擁得更緊,
“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喜歡?還記得我們的美術實驗嗎?”
洛煋此刻仿佛聽見了海妖的低語,他在吟唱着施展着媚術,每一個聽見的人,都要聽從他的話,不可違背他的心願,甘願成為一塊為他所用的石頭。
“你别嫌疼。”
回過神來,洛煋已經壓在了男人身上。男人的背那麼寬廣厚實,此刻他卻打起了退堂鼓。洛煋停下手裡的動作“田、田西禾···我······”
“害怕了麼?嗯?”男人的整張臉都深陷在被子裡,洛煋放開了死命按住男人的手。
他不是害怕,那一刻,他很緊張,他本就不是縱欲的人。
男人感覺到他松開了壓制他的手,便翻過身來,正面着男孩的臉。
“洛洛,”
男孩回應着他“嗯?”
“洛洛,我們試試。還是說,你想在下面?”男人又笑了起來。
“沒、沒有東西····不行。”
男人在床上仰起脖子:“在床頭櫃裡,選你喜歡的。”
男人有備而來,洛煋橫下心,總不能被小看了。
男人的雙手攀上洛煋的雙肩,他的手真的很大,他順着肩膀,摩挲至洛煋的後脖頸。用力地将洛煋拉向自己,獻出或者索取,這場競技比賽的第一枚香吻。
洛煋隻感覺心跳加速,男人的唇瓣薄薄的,可舌頭卻柔軟有力。它撬開洛煋原本緊閉的牙關,舔舐着每一寸,在他的口腔裡尋找着屬于它的同伴。
無需片刻,洛煋的舌就被它帶入了另一個空間,濕潤、柔軟,無限溫情。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吮吸着。
男人的喘息越發引誘着洛煋動情,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蘇醒,開始變得燥熱、堅硬。
“洛洛,你後悔還來得及。”男人即使被擁抱在身下,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洛煋不語,隻是一味地加重力氣。
“人老了話就多是嗎?”洛煋掩飾害羞的語言總是獨特,“來,你也摸摸我的,摸摸。”他反向扣住他的手,将自己送向男人的手裡。
男人不再說話,洛煋的一切都在回答他。
“老子不後悔。”
是痛感還是爽感,身下的男人已經分不清,他胡亂地呻吟着。洛煋分不清他是想要停下,還是伊甸園裡的蛇,嘶嘶誘惑着亞當,啃咬下更多蘋果。他隻能憑借本能去給他反饋。此刻夏娃隻是一根尚未取出的肋骨,天國裡,是有蛇和亞當。夠了,就夠了,崇高的父啊,請聆聽我虔誠的祝禱,我要這個人,和我欲海沉淪,直到窒息的前一刻,阿門!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洛煋就這樣站在門外,過去的種種在眼前飛馳着重現。應該再也追不上了吧。鑰匙就緊握在口袋裡,洛煋深深地呼吸。
那天的後來洛煋有點記不清了,散落一地使用完的工具、發酸的腰眼、狠狠塞在身下男人嘴裡的内褲·····還有男人忍着痛為他煮的面。兩個人應該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結束時,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餓。”
“我真是欠你的。”
“田老師不滿意嗎?”
田西禾在廚房忙乎着,他本來想随便煮煮,但想到他剛剛的表現,還是要在吃的上犒勞一下毛頭小子。
“就在床上吃吧。”面蒸騰起的熱氣讓田西禾的面龐更加柔和,“田老師,你也吃一口。”洛煋用筷子挑起面條,輕輕吹涼些再遞到田西禾嘴邊。
田西禾有一瞬間愣住,随即又柔柔地笑了起來:“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心。”
“快吃,吃完睡覺。我累死了。你怎麼那麼xx?”洛煋孩子般的心口不一。
田西禾不以為意:“好吃嗎?合你胃口?”
“有點鹹。”洛煋把面放在嘴巴裡品品。
“你家做飯不放鹽?”
“你怎麼知道?!”
田西禾無奈,“我知道了,我們洛少隻吃食材的原汁原味。”
“也不是,”洛煋邊吃面條邊說“有滋味的好吃些。”
說着又挑起一口,吹涼喂給田西禾。
“你平時有什麼愛吃的嗎?”洛煋問着。
“我不挑食。”
嗯,你不挑食。
“你呢?”
“現在,我隻愛吃你。”
洛煋垂着手,站在門外。這一扇門到底隔開了什麼呢?從前和現在?他和他?時間的線性不可逆轉,他和他也在朝前走,為什麼、為什麼又要回到這個地方?剖開心髒剜上幾刀還不過瘾麼?亞當現在願意剔骨還給大蛇自由,也不行麼?還不行麼?
隐約地,門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洛煋垂着手,距離門更近了。他想聽聽,或者說,他有些害怕。
一門之隔,田西禾握緊了門把手,從貓眼向外看去。此刻,他竟有些害怕。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過這裡了。這個房間在他離開之際就已經被搬空,現在他又站在這裡,各種回憶湧上心頭。
貓眼外,是那個親吻了他又拒絕了他的洛煋,曾經,他的洛洛。
咔嗒,是門鎖扭轉開鎖的聲音,門裡門外,兩個人同時開門。
洛煋的狀态看起來并不好,他的眼神渙散無神,白皙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裹緊的暗色毛衣讓他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洛洛,”田西禾率先開口,“進來說。”他自然地伸手,抓住洛煋的手臂。洛煋沒有掙脫。
“我能抱抱你嗎?你···看起來很需要我···”洛煋空洞的眼神沒什麼反應,田西禾繼續“别這樣,别這樣洛洛。”
他環抱住洛洛,摩挲着他的頭發。“别這樣洛洛,看你這樣我難受。”
田西禾的眼裡泛紅,看上去一片晶亮。那是沉默的心聲嗎?
“洛洛,”田西禾搖晃着洛煋的肩膀,他猛然回神,當年他離開他的時候,洛洛一個人又是如何度過的呢?心中一陣酸楚,潸然淚下。
洛煋機械地擡起手,捧住田西禾的臉,一點點為他擦去淚水。
他幾近艱難地開口:“别哭,不漂亮了。”
多年過去,他仍然是犯了渾給老婆擦眼淚的渾小子,但田西禾并不是初相識的那個他了。
洛煋深深地呼吸,似乎這樣就能有更多的氧氣,來救助他這條溺水的魚。
田西禾眼淚無聲地流淌,洛煋就這樣用拇指摩挲着他的臉頰,擦拭着他無盡的淚滴。
什麼是愛呢?是當初不顧一切地想要占有這個人的這具身體、這副靈魂嗎?
什麼是恨呢?是當初破口大罵、大動幹戈的争吵不休?
是一言不發、人間失蹤,獨留一個人自多年?
愛不夠濃?恨不夠長久?
洛煋腦袋裡亂七八糟,在這個特定的空間裡,他好像更容易原諒他當初的寂靜。
可是,已經發生的事實呢?
和他甜蜜步入婚姻殿堂的郝馨、兩個人一起孕育出全新的小生命田甜?這些人沒有錯。洛煋的手停止了動作,在他腦子裡快速閃回着這個房子裡曾經出現的畫面。
他要停止這樣無妄的幻想,“西禾,我們已經結束了,對嗎?在三年前就結束了。”
田西禾不說話隻是流淚。
“你比我大,怎麼會不知道眼淚也沒辦法帶我倆回到從前了。”
“西禾,我真的過不去。我說不出口、我不想騙你。我每天愛恨交織的、翻來覆去的複盤,從哪裡出了毛病。可是,我沒有答案,我沒有,真的。”洛煋試圖打開自己不想去面對這一切的一顆心。
“你看,就像現在,我們總是和彼此錯過一步,你說話的時候我緊閉嘴巴,我說的時候你又哭。或許從最開始,我們就不合适。真的,我們不合适。你愛這世界每一個生靈,而我不是,我貪婪至極。”
“我覺得從前你懂我,後來,你沒有時間和意願來懂我了。對麼,西禾?你到現在都不止我一個,你沒必要非我不可,對麼,西禾?”
“西禾,如果你否認,你便是不誠實的。你隻是需要床伴,不湊巧的,我需要的是愛人。忠貞的愛人。”
年長者善于隐藏外衣如同蟬蛻被剝下。他隻能鳴叫飛離。
“對不起,洛洛。我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洛煋就這樣望着田西禾,他的眼睛裡是說不出的哀傷。
其實他都懂,也都知道。
“我們就停在這吧,西禾。從在這裡開始、在這裡結束。”
“洛洛,你想我了嗎?”田西禾沒來由地問,“你想我了,你需要我、我給你,隻有我能給你。”他想做些什麼。洛煋并不想,早就結束了的一切。
“田西禾,别讓我看扁你,行麼?”
重重的關門聲,中止了田西禾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