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煋已經忘記了那天到底是怎樣從熱氣球上下來的。隻記得那是落日熔金的片刻,大自然是最好的藝術家,它給植物穿上新衣,給喜愛塗抹全新的顔色。
林川也是慌亂到沒邊,這是他第一次親吻男人,他根本不明白,隻是覺得洛煋的臉也好、整個人也好都在誘惑他,真是要命。
他光是想到這裡,喉結都在上下滾動着吞咽口水。
小劉坐上了另外的熱氣球,現在還在天上飛。
兩個人就這樣地站在塞倫蓋蒂大草原,沒人開口說話。
是啊,這是兩頭野獸未被馴服最初的樣子。
周圍的環境并不是寂靜的,卻讓人感覺無邊、無底。
洛煋因為皮膚白,現在更像是被水煮熟透的蝦子。
他低着頭一隻手捂住半張臉。
太明顯了,洛煋有些心虛。他自己也沒想到怎麼兩個人就都暈了頭。
下一步應該怎麼辦?兩個人張開嘴巴又應該說點什麼好呢。
林川轉向相反的方向,努力不去看他。
原來,林川在找伴侶的條件可是和上帝一樣的。
這個人要足夠了解自己,想要享受中肯的贊美,能知能行的知行合一才好。
當然這個人還要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像富貴人家豢養唱曲的,被收買的政治家幕前嘴替,收津貼補助的新聞媒體。要欣然接受賄賂的,由衷贊頌這段情感關系裡的自己。
還要對自己忠貞、虔誠,就像飽經世故卻不願堪折的主人公。必定得是這樣的伴侶才好。
可現在,洛煋,與在他心裡的每一張草稿紙都大相徑庭。
小劉的熱氣球終于飄蕩蕩的降落,洛煋遠遠地看見,便一個人往停車點走去。他覺得尴尬,隻想一個人待會。
林川望着逐漸降落的熱氣球,沒有去追洛煋。
如果他想一個人靜靜也沒什麼不行的,畢竟,這是兩個男人的吻,是兩個加起來就能退休男人的,初吻。
即使他早就在資料上知道了洛煋的取向,可洛煋卻不知道林川心下早已明朗。
相比熱氣球之上熱絡迷蒙的氛圍,當腳踩在地面,取代了失重感的真實感讓洛煋大踏步地後退。
“這樣不行,快逃。”心裡有個聲音這樣說。
洛煋站在車邊,由于太過着急,他甚至忘了,他并沒有車鑰匙。
洛煋就這樣站在車邊用大手捂着臉,他覺得自己真是太丢人了。
那邊小劉已經從熱氣球上下來,他大叫着和林川分享他的興奮和見證自然力量的喜悅。
一瞬間,小劉看見林川的冷臉,他收拾了興奮獨自享樂,忙着問:“林總,洛總呢?”
“車鑰匙呢?”
“在我這啊。”小劉被林川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不明所以。
“你現在,時速500,去給他開車門。”
“啊?”小劉一臉懵地看着林川,他當然知道領導的指令他隻能服從,但這轉換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他來不及想,撒開腿直接就是個跑,一邊跑、一邊對着洛煋揮手、大喊。
洛煋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根本沒空搭理獨自奔跑而來的小劉。
他拿起手機,假裝忙碌。
一會兒小劉就到了洛煋身邊,隻見小劉上氣不接下氣,他大口地喘氣,由于過于激烈的運動他的臉漲紅得像是秋天熟爛的蘋果。
即便如此,小劉還是察覺到了兩人之間微妙又有些詭異的氛圍。
他開口:“洛總,我來開車。我們林總啊,有時候愛做些孩子氣的事,您大人大量。”小劉想着不管說什麼多少能替林川找補回來些。
洛煋聽聞隻覺得心裡一沉,親個嘴該是多大孩子氣的事?
他不願多想,兩個人都是突然上頭罷了。
自己這樣感到尴尬實在不是成年男子該有的心理素質。
洛煋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
自然地對小劉說:“我們等林總來就直接回華人飯店吧,我有點累了。”
“好嘞,聽您的,今天咱們這玩得挺好。”
洛煋沒有再接着小劉的話,車子的前方可以看得見林川也在靠近這裡。
他向着他們走來,帶着落日餘晖,這是一種奇妙的視覺。
一個男人,他的脾氣、霸道、快樂、膽怯似乎都裹挾在這一抹橙紅色之中。
他的臉不知是因為運動,還是因為剛剛,也帶着橙紅色。
有暖意的色調給人以心理慰藉,洛煋這樣望着他,讓他深深沉入自己的眼眸之中。
好像如果他能從眼眸深潭中沉進心底的湖泊,帶着的橙紅色火焰是否能夠在這個落寞的角落烈火燎原?
洛煋心生好奇。
他望着他和這片景色之時,嘴角帶着淺淺的笑。
這笑也同樣烙印在林川的雙眼,一個白皙的小人兒,像個小孩子一樣倚在副駕駛,他目光柔和的似帶着清晨的露珠。
剛下熱氣球林川腦子裡那些有的沒的現在被這個餘晖環繞的小孩子擊得粉碎。
一步一步,人在眼睛裡放大,
一步一步,焦距縮短,
一步一步,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走向誰。
林川還沒有察覺,他的嘴角也挂着笑意。
終于他伸手打開了車門,他還是坐在來時的位置,就在洛煋身後。
“咱們回飯店?還是?”他開口,右手自然地越過座椅靠背輕輕地搭在洛煋的右肩上。
洛煋沒有理會他的問題,不肯開口說話。
“洛總剛說,咱們直接回飯店。林總您覺得呢?咱這玩得可太熱了,回去休息也好啊。”小劉接過話茬,努力不讓兩個人尴尬。
敏銳得像是林川家裡養的不止會後空翻的貓咪。
林川也不是一定要洛煋開口,便同意直接回飯店休息。
回程的車裡安靜得異常,洛煋低頭抱着手機,不知道在翻看什麼。
林川坐在他身後向前探了探身,瞥了兩眼洛煋在玩什麼。
按道理說男性之間的話題是不少的。
林川想着,洛煋安靜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旁人是聽不見電話内容的,隻是洛煋的臉色漸漸地沉了下來。
林川推斷,應該是工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