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三月竟然落雪的京市，管樂日常開的車送去保養，他坐了班地鐵就溜達着去上班。早上管樂出門的時間雪還沒有落下，在出地鐵口時雪花已經飄了好一會兒。有些着急的植物被春風欺騙，已經發生了小小的新芽。隻是還來不及綻放，又被雪輕輕覆蓋。

主幹道的雪随下着就已經被清理，人行路上的雪開始堆積。管樂的皮鞋踏在雪地之上，皮革材質和雪花相互摩擦發出吱呀吱呀細小的聲音。深深淺淺地終于來到了辦公室。

鄒家這幾日并不太平，鄒之斌在某一天的下午被原來的同事約出去喝茶聊天，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鄒其源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在家裡擔憂地轉圈圈。

“這個問題要看如何定性，”王飛在電話一端，安然地與遠在坦桑尼亞的洛煋交談，“可大可小。”

洛煋明白，小飛叔的意思。隻是這個“定性”由誰來定誰的性。

狡兔死走狗烹，這樣的博弈誰也說不準。

“我今晚的會晤有相關人會參加，你回不來，讓你小弟來吧，總要有個人提提你手裡的兩個項目。”

“小飛叔，我······”

“你叫我一聲叔叔，于我而言和我的孩子并無二緻，”洛煋在電話的另一端聽得激動。

王飛沒有結束他的話語，“等你從坦桑回來，我和你細談。”

“叔。”洛煋不知道說什麼，這是洛煋第一次和王飛談話哽咽，他的腦子裡蹦出他幾歲的畫面。

小飛叔可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帥的，小時候王飛應該也是白白胖胖的可愛孩子。他本來不是姓王的，因為家族發生了一些事就連姓氏都給改了。畢竟人生第一大事就是生活下來。王家與洛家住得近，小孩子跑跑跳跳幾條街，一會兒就到了。

在洛煋記憶力裡第一次有王飛這個人就是小學三年級，他自己乖乖地背着小書包回家。家裡沒有奶奶，隻有一個穿着一身運動裝的大哥哥，在廚房掄圓了大勺在炒菜。

“你是誰？怎麼在奶奶家？”

“喂，奶奶，小煋回來了，你和他講電話。”

高高壯壯的大男孩走向洛煋，蹲在洛煋面前打電話。

他笑着，把電話直接貼住洛煋的耳朵，遞給他。

“奶奶，你們倆聊。”洛煋接過電話，背對着王飛和奶奶講悄悄話。

奶奶因公出差再次去了沙漠。

這次的項目特殊，去的地方也是艱苦，奶奶也擔心這次出差的時長怕是要超過以往，就特意拜托大學走讀的王飛，代替奶奶照顧幾天小孩子。

“奶奶，這個大哥哥是誰？”

“煋煋你忘啦，他是小叔叔啊，小時候他就帶着你玩。”

說着奶奶說出了那時還未改名的他——向飛。

“小飛叔叔！小飛叔叔怎麼長這麼大啦。”小小的洛煋雙手拿着電話，回過身看着正在炒菜的小飛叔叔。

剛滿19歲的大男孩擁有着廚師的獨特天分，來不及交往女朋友，就已經扮演起了‘超級奶叔’。

爐竈上的大鍋裡是香噴噴的熘肉段，此刻，香香酥酥的肉段已經複炸完畢。王飛已經開始調配最後的鹹香小料汁。

他自然地問着洛煋：“小煋喜歡吃甜口的，還是鹹口的？”

“甜甜鹹鹹的！”彼時還是小小的洛煋難得吃些有滋味的飯菜，奶奶做菜實在是太健康了啊。

果然，小孩子的詞彙都是學習大人的。

王飛笑笑：“好，甜甜鹹鹹。叔再給你做個番茄炒蛋，好不好？”

鍋鏟在鍋中翻動，蜜糖的味道在鍋中蒸騰成氣，陣陣香味滋溜溜的竄進洛煋的鼻子裡。

“奶奶，小飛叔叔做的菜好香啊！我餓啦！”

電話鍊接的一端，是奶奶放心的笑聲。

小飛永遠是那麼可靠，和他爺爺、爸爸一個模樣。

“奶奶再見，”小小的洛煋對着電話說着，王飛一面盛出溜肉段，一面也對着電話的方向說“奶奶再見。”

一個九歲的孩子，和一個十九歲的大孩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這是家裡常年沒有同性陪伴的洛煋記憶最為深刻的時刻。

之後的很多年，他都記得這段幸福的時間。

那天的熘肉段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熘肉段，是一個會提前詢問你的口味的熘肉段。

當然，小飛叔叔給予洛煋的怎麼可能隻是一盤熘肉段啊。

現在，小飛叔叔依舊在盡可能地給予，好像他本就是個無私心的神明，他來到這個世界，帶有一個去疼愛洛煋的任務。在偌大的人生長河裡，面對傷痛時這些愛并不是揚湯止沸。

那天兩個孩子坐在圓桌前面吃飯，也是洛煋第一次在飯桌上開口聊天。

“小飛叔叔做得真的太好吃了。”

王飛扒拉着飯，笑着問洛煋：“真好吃？”

一面說，一面往孩子的飯碗裡夾菜。

小小的洛煋重重地點頭，“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你愛吃，我明天還給你做。”

“以後你愛吃什麼，你就告訴小叔。小叔給你弄。”

“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