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芷指尖輕點茶盞,目光掃過不遠處正被衆星捧月的商栖。她今日一襲杏色留仙裙,發間金步搖随着嬌笑輕輕晃動,确實是個美人。可萬不該同賊人聯合殘害忠良,二姐啊二姐,你若能醒悟,也不枉我一番設計。
“哎呀!”商栖突然驚呼,手中的茶盞不小心打翻,濺濕了裙擺。她慌亂地翻找袖袋,眼眶瞬間紅了:“我的玉佩不見了!那是母後特意去大相國寺開過光的……”
商芷冷眼旁觀着這場鬧劇,細白指腹輕輕摩挲着茶盞邊緣。隻見商栖纖纖玉手輕撫胸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那楚楚可憐的神态拿捏得恰到好處。
“叔母。”商栖聲音輕顫,像風中搖曳的柳枝,“甯兒實在不忍心……萬一是哪個丫鬟不小心碰掉的,這二十闆子下去,豈不是要了人家半條命……”說着,她拿起繡帕輕輕拭了拭眼角。
“公主也太善良了!”禮部尚書之女林羨容立刻接話,滿臉崇敬,“這等貴重之物丢了,換作是我定要嚴查到底的。”
“是啊是啊,”又有人附和道,“殿下這般體恤下人,難怪太後總誇您仁厚。”
商芷看着這群人一唱一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注意到商栖雖然嘴上說着不忍,眼神卻不住地往男賓席方向瞟,那副欲語還休的模樣分明是在引導衆人往那邊搜尋。
“要我說啊。”太常寺少卿之女趙念安搖着團扇,意有所指,“二公主這般貴重的東西,說不定是被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撿去藏起來了……”
商栖突然輕呼,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甯兒方才……似乎去過水榭那邊……”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男賓席方向,又急忙搖頭,“應該不會……不可能丢在那邊……”
這番做作的神态讓商芷險些笑出聲。她分明看見商栖在低頭“拭淚”時,唇角那一閃而過的得意弧度。這出戲演得可真夠全套的,先假裝大度,再引導衆人,最後還能落個“仁厚”的美名。
“公主就是太善良了。”宋攸凝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商芷,“若是換作某貴人,怕是早就鬧得雞飛狗跳了。”
商芷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茶香在舌尖蔓延。
肅王妃聞言鳳目一凜,手中茶盞重重擱在案幾上,發出一聲脆響。她緩緩起身,绛紫色織裙擺随着動作泛起淩厲的波紋,鬓邊孔雀銜珠步搖紋絲不動。
“來人!”這一聲喝令如金玉相擊,滿園侍女立刻垂首肅立。
“男賓席也找一找,記住,莫要驚擾了貴客。”她指尖點向回廊方向,腕間三對金鑲翡翠镯子叮咚作響,“既是在我恭王府丢了禦賜之物,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話音未落,八個體格健碩的婆子已疾步而出,腰間懸着對牌。為首的方臉婆子一揮手,小丫鬟們立刻魚貫跟上,腳步整齊得如同行軍。
“叔母,不用這般大費周章。”商栖假意要攔。
肅王妃拍拍她的手道,“甯兒不必有顧忌,在這王府裡,自有叔母給你做主,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既是叔母叮咛,甯兒從命便是。”商栖行完禮,便安靜地在一旁落座。
商芷冷眼看着商栖這番做派,手中茶盞不覺捏緊了幾分。她将目光投在男賓席間來回搜尋。洛蕭然的身影始終未現,這反常的缺席讓她心頭警鈴大作。
侍女們提着裙擺,像一群受驚的雀鳥般在男賓席間穿梭。她們踮着腳尖,小心翼翼地避開各位公子投來的詫異目光,卻又不得不按照肅王妃的嚴令仔細搜尋每個角落。
“這位姐姐,可是在找什麼?”一位藍衣公子好奇地問道。
領頭的方臉嬷嬷闆着臉福了福身:“回公子的話,二公主的玉佩不見了,王妃命奴婢們來找找。”
她話音未落,幾個年輕公子已經主動起身讓開位置。其中一位穿月白長衫的公子甚至幫忙掀起了座下的錦墊,惹得幾個小丫鬟紅了臉。
“哎呀,這不是……”一個穿杏色比甲的丫鬟突然驚呼,随即又趕緊捂住嘴。她顫抖着從洛蕭然的案幾下摸出個物件,藕荷色的香囊在陽光下泛着柔光,金線繡的并蒂蓮熠熠生輝。
“找、找到了!”丫鬟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雙手捧着香囊高舉過頭。
滿園賓客霎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精緻的香囊上,它出現在洛蕭然獨坐飲酒的地方,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商栖“啊”地輕呼一聲,瞬間紅了臉頰,手中團扇半掩嬌顔:“這……這……”
肅王妃接過香囊,意味深長地笑了:“甯兒啊,這莫不是你花了幾個日夜繡得?”
“叔母……”商栖羞得直跺腳,金步搖垂下的珠串亂晃,“甯兒……甯兒……”這番欲語還休的模樣,引得衆人心領神會。
園中頓時議論紛紛:
有人道:“難怪二公主方才總往那邊瞧……”
“洛将軍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沒想到喜歡的竟然是昭甯公主。”
“聽說他前日還拒了吏部侍郎家的婚事……”
商芷冷眼旁觀這場鬧劇,指尖在桌案邊緣輕輕敲擊。前世就是這樣,商栖用這招逼得洛蕭然百口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