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窗戶,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她既然已經知道了此事,有些事情,她需要早做準備了。
窗外日光彈指而過,席間花影坐前移[1],時光倏忽,轉眼便到了省試放榜的日子。
京都皇城下的朱紅色榜單前,蘇卞的名字赫然列于榜首,摘得了“省元”的名頭。
此名頭一經傳開,京都城内暗流翻湧,權貴府邸的馬車碾過曲徑小巷,揚起的塵埃裡盡是攀附之意。
然而,當貴人們聽聞新晉省元蘇卞暫居于靜安寺中,那些鑲金嵌玉的馬車隻能停在山門外。
他們望着“佛門清淨,止息喧嘩”的牌子,縱然心急如焚,也不敢沖撞了佛門淨地的清規戒律,最終隻能悻悻而歸,連蘇卞的衣角都未能窺見。
倒是禮部侍郎與工部員外郎另辟蹊徑。
他二人脫去官袍,換上素色長衫,手持香燭佯裝禮佛,悄然踏入靜安寺後院,來到蘇卞的禅房前,言辭懇切,口中皆是“小女待字閨中,願結秦晉之好”的意思,想讓蘇卞做他們的乘龍快婿。
隻可惜這些人都不知宋楚惜就住在蘇卞的對門,蘇卞向宋楚惜袒露了自己正在準備殿試,不願沾這些事情的困擾。
宋楚惜聞言輕笑,當夜便命鶴行風的暗衛在那條曲徑上做了手腳,撒上香粉,讓他們迷失方向。
可就在殿試前夕,變故依舊陡然發生。
當晚,宋楚惜命翠羽去流酥記買了一些糕點,正準備拿給蘇卞,望将這份心意化作蘇卞殿試的吉兆。
竹影搖曳的夜裡,宋楚惜提着食盒走向那扇蘇卞的房門前,卻在擡手敲門的瞬間僵住。
她聽見裡頭窸窸窣窣的動靜聲,緊接着是茶盞墜地的脆響,混着壓抑的悶哼。
她察覺不對,猛地推門而入。
禅房内燭火搖曳,隻見五六名蒙着面的黑衣人正在蘇卞的屋内翻箱倒櫃的找着什麼東西,而蘇卞被懸挂在房梁之上,整個人已沒了生息。
黑夜人見到突然闖入的宋楚惜,各自對視一眼,從腰間掏出武器,寒光乍現,對準了宋楚惜。
宋楚惜來不及多想,連連倒退,忙朝夜色中喊了幾聲“救命”,随後轉身往寺廟的前門跑去。
五名黑衣人被鶴行風的暗衛纏住,但仍有一名緊追着宋楚惜而來。
幸好那條小徑上的迷香的功效還在,宋楚惜在樹林中與那黑衣人繞了幾個來回,耳後傳來黑衣人粗重的喘息聲漸漸遠去,想那黑衣人已被她甩開數米距離。
宋楚惜踉跄着往京都城中跑去,想着能夠驚動皇城司的人前來相助。
“咻——”
身後破空聲驟起,一支弩箭擦着發梢釘入前方磚牆,宋楚惜猛地撲倒在地,耳邊嗡嗡作響,心裡暗叫不好,她身上沒有攜帶能夠短時間内殺死黑衣人的香料。
黑衣人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宋楚惜的身後,她的後頸突然被冰涼的匕首抵住,宋楚惜絕望地閉上眼,然而預想中的劇痛并未傳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枚銀灰色細釘穿入黑衣人的眉心,黑衣人直挺挺栽倒在地。
睜眼時,宋楚惜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來人,背後一記手刀劈下,在失去意識前的刹那,她仿佛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
再度睜眼時,宋楚惜身處一處陌生的房屋中,桌椅擺放得淩亂不堪,上頭落滿了灰塵,屋内到處是灰塵和蛛網,牆壁上的粉刷已經斑駁,牆面上布滿了裂縫和黴斑。
屋内昏暗,見不到陽光,腐木黴味混着蛛網的酸澀氣息湧入鼻腔,整個屋内散發着一股潮氣。
一陣風吹過,門扉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仿佛随時要倒下。
她掙紮着撐起身子,掌心立刻沾滿了積塵,身下的床榻早已經被蟲蛀得發黑,沾着星星點點的黴斑。
宋楚惜眼睫倏然一顫,一時竟不知這裡是何處,像是一間荒廢了許久的宅子。
“有人嗎?來人!”
宋楚惜試圖朝門外呼喊,她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屋内回蕩着。
片刻後,屋外響起幾道沉穩且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破舊的房門被緩緩推開,幾名身着皇城司侍衛服的人站在門口,身姿挺拔。
為首的侍衛站在門口,語氣恭敬卻又透着疏離:“殿下有何吩咐?”
喚她殿下?
宋楚惜眼眸微眯,她定了定神,接着說道:“我有些餓了,可以給我一些吃食和水嗎?”
那侍衛沒有絲毫猶豫,微微欠身,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回道:“殿下稍等。”
說罷,便輕輕帶上了門,腳步聲漸漸遠去,隻留下宋楚惜在這昏暗又寂靜的屋内。
宋楚惜見幾名侍衛走遠,突然朝暗處輕聲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