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惜心中一頓,她終于發覺端倪,今日在太後殿中所見到先帝禦筆的匾額後,便覺得好似在何處見過。
她現在細細觀察着這塊“盈袖香居”匾額上的字,才發覺兩處字迹竟有六七分相似。
看來她還是小看了這位閣主的身份,不過這位閣主并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否則這數年的合作,閣主有無數次機會,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她。
此番或許可以一試。
“楚姑娘,許久不見。”眼尖的侍女快步走上前來,将宋楚惜迎了進去。
侍女依舊将宋楚惜引至二樓雅間,回禀道:“楚姑娘稍等,閣主即刻就到。”
宋楚惜點了點頭,目光中透着一絲懷疑,她蹙眉心想:這位閣主怎麼像是知道她會來一樣,之前想見面都見不着,現在卻……
隻見閣主步履婀娜地走上前來,羅裙下勾畫出大朵花朵,盛放着内斂卻不張揚,動作十分自然,每一步都格外賞心悅目。
妩媚卻不風塵。
她手中持着一把團扇,随着她的走近,宋楚惜用衣袖掩了掩口鼻,起身向對方問好:“閣主大人看起來神采奕奕,近來定有好事發生。”
“承你吉言。”
閣主走到桌前坐下,開始烹煮茶水,她以竹夾輕撥爐中榄炭,火星濺起時,宋楚惜見她不緊不慢地提着茶壺,用滾燙的茶水沖澆着茶盞,手腕微壓,壺嘴傾瀉出一道銀練般的水線。
滾燙的水在茶盞中激起袅袅白霧,彌漫在兩人視線前。
宋楚惜忍不住開口道:“說來慚愧,我還未謝過閣主的救命之恩,隻是不知閣主是何時知曉我的身份?”
閣主聞言輕笑,素手輕旋,沸水沖過碾好的龍團茶餅,淡淡回應:“楚姑娘說笑了,你我既是盟友,何須言謝。
這些年來,姑娘研制多種香方,讓‘盈袖香居’在京都站穩了腳跟。”
說話間,閣主将茶盞遞至宋楚惜面前,清香四溢,茶霧氤氲間,隻見閣主的目光忽然變得深遠,她接着說道:“初見姑娘時,便覺姑娘氣度不凡,後來姑娘向我打聽過不少事情。
這些事情小的涉及官府衙門,大的牽扯朝堂後宮,我也是以防萬一,才去查探了姑娘的身份。”
宋楚惜指尖輕撫茶盞邊緣,腦海中思緒萬千,略頓了頓,意味深長地抿了口茶,說道:“閣主果然心細過人,我說的救命之恩是指兩個月前,靜安寺外的巷道。”
閣主輕笑了一聲,執壺為她續茶,淺黃色的茶湯在茶盞中打着旋兒,映出兩人對峙的倒影。
“旁人或許猜測不到,但閣主屋内的香味,那夜的黑衣人身上也有。”
此話一出,閣主神色微頓,一個眼神,侍立兩側的婢女便如影子般悄聲退去。
她目光停留在宋楚惜的臉上,想從她的臉上發現什麼破綻。
可惜,并沒有。
宋楚惜的神情鎮定自若,确是不似詐她。
“公主殿下,您究竟想說什麼?”
隻見閣主言辭犀利,已收回适才對她的溫聲細語。
宋楚惜輕叩茶案,案幾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擡眸,眼中似有寒星閃爍,緩緩啟口道:“那名刺客所用的暗器,與刺殺鶴骠騎将軍的是同一種。
閣主大人,您莫不是……”
宋楚惜停頓了幾秒,透過閣主臉上覆着的面紗,想看出她心底的想法。
“你是說這枚銀釘嗎,僅憑這個隻怕證明不了我就是兇手。”
閣主将手掌攤開,兩枚細長的銀釘赫然出現在她的掌心,兩根釘子相觸,發出清越聲響。
宋楚惜勾唇,笑了。
她坦然說道:“我是想說閣主莫不是知道什麼内情,而且閣主如此年輕,我也從未猜測過閣主是當年刺殺鶴骠騎将軍的兇手啊。”
閣主:“……”
“你我是盟友,我自然相信閣主大人。今日來訪,除了向閣主道謝當日的救命之恩外,我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宋楚惜言罷,她從袖中拿出一張信紙,遞上前去。
閣主深吸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伸手接過宋楚惜手中的信紙,展開一看。
“這是?”
“我想請閣主幫忙按照這張藥方研制出來,并試驗此方是否可行。”宋楚惜道。
閣主的聲音沉了幾分,道:“我們向來都是試驗香料,從未試驗過藥方。
你需得告訴我,這張藥方究竟是救人的良藥,還是害人的毒藥。”
“是祛除女子産後疤痕的藥。”
聞言,閣主微微颔首,指着其中的幾位藥材說道:“這幾味藥材珍貴,京都不一定有現成的藥材,若是嚴格按照此藥方上的來執行,少說也要大半個月後才見成效。”
宋楚惜眼前蓦地浮現出燕貴妃的情狀,她肅然斂衽地朝閣主微微一禮,回道:“有勞閣主,望一有結果,立馬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