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不歡而散。
翌日溫嶼天不亮起身,梳洗之後來到西屋外,揚聲道:“我去買香燭紙錢,你快些起床!”
西屋内傳來翻身的動靜,溫嶼便沒再搭理他,去杏花巷的壽材鋪買香燭紙錢。
壽材鋪東家睡眼惺忪蹲在門外擦牙,嘴裡含着青鹽,含糊着問了句:“可要紙車紙宅?”
溫嶼看着壽材鋪擺放着紙紮的宅邸,馬車,仆從,元寶。她不禁頓了下,打探着白事的赙儀規矩。
東家起身回鋪子,奇怪地打量溫嶼,心道果真年輕婦人,連紅白大事赙儀都稀裡糊塗,一疊聲解釋道:“三牲果子酒水糧食布帛錢帛,貴人贈千金,平民看遠近親疏,斷離成單忌雙。”
喜事成雙,白事斷離為單,後世也是這般規矩。三牲指豬雞魚,布帛錢帛酒水糧食。僅一輛紙車要三百大錢起,無論何種,溫嶼都買不起。
溫嶼思索片刻,幹脆連香燭紙錢也沒買。回到巧繡坊,黃氏秦氏落後一步也到了。
幾人來到繡房,溫嶼拿來花樣,黃氏眼睛霎時亮了,愛不釋手來回翻看:“真是新奇,繡在扇面上定會好看!”
秦氏跟着誇贊:“我竟然從未見過,這畫隻看上去就舒坦。”
溫嶼笑道:“你們懂行,若覺着不錯,我們的這筆買賣,定能賺大錢!”
聽到自己的買賣賺大錢,黃氏秦氏樂不可支,坐下開始分繡線。
溫嶼道:“兩面花樣與布已分好,恐弄亂了,繡好兩面之後再另外拿取。你們記住自己的繡品,賣高賣低,皆看你們的手藝。”
繡多繡少,繡好繡壞,各憑本事賺錢,如此計算最公道,兩人都一口答應了。
溫嶼将荀大福去世的事說了,“無論荀家如何看,我們總得前去拜祭,你們先自己忙。”
兩人對視一眼,黃氏下意識朝正屋看去,小聲道:“東家,人死為大,荀家無論如何,你千萬忍住,莫要在靈前吵鬧。”
秦氏關心道:“黃姐姐說得是,荀郎君這件事,好些明眼人都清楚,荀家是搶占家财,故意污蔑。東家要是吵鬧起來,就不占理了。”
“嗯,我曉得了。”溫嶼點點頭,對她們道:“我先去了,若我到傍晚還未歸來,你們去找阿山東家,請他幫我先看着些。”
“去吧,有我們在呢。”黃氏秦氏忙道。
荀舫未見動靜,溫嶼克制住情緒,來到西屋,她擡手敲了敲門,道:“我數到三,若你不起來,我就進來了。”
“滾!”屋内荀舫悶聲悶氣回應她。
“三!”溫嶼直接跳過一二,推門進屋。
荀舫背朝外躺在床上,溫嶼上前去掀被褥,他抓住被褥不放,側過頭陰恻恻看着她:“你找死!”
溫嶼手上用力,道:“你必須起來,必須跟我去。我何處對不住你,你阿爹有甚對不住你的地方,讓你磕個頭,莫非還辱沒了你不成。”
“豈止是辱沒!”荀舫氣得直想動手,這個臭女人,真是兇悍,油鹽不進!
他親爹荀大學士天下聞名,精神矍铄,活個三五十年都不成問題。讓他去給荀大福磕頭拜祭,豈不是詛咒自己的親爹,還亂認人為父!
荀舫陰沉着臉,死命壓住被褥,掰開溫嶼的手,威脅道:“别亂動,你莫要以為我不會揍你。”
溫嶼絕不松手,道:“你盡管動手便是!反正我已經走投無路,你要麼起來跟我一道前去,要麼你幹脆打死我!”
“潑婦!”荀舫不耐其煩,他松開被褥下床,撈起床後的衣衫往身上披。
溫嶼眼中得意閃過,尤為不滿意發号施令:“穿舊衫舊鞋。”
“休要得寸進尺!”荀舫逼上前,溫嶼半步不退,堅持要他穿舊衫舊鞋。
荀舫被溫嶼氣笑了,作勢要脫衣衫,道:“你真要看着?”
溫嶼什麼沒見過,她點點頭,道:“我必須親眼看着。”
荀舫盯着她,見她眼都不眨,懊惱罵了句不知羞恥,拉好衣衫背轉身去,取了皺巴巴的舊衫舊鞋換上。
“我等你,你快些。”溫嶼這才滿意地叮囑了句,轉身離開。
荀舫闆着臉去竈房,見黃氏從繡房探出頭,他冷眼掃去,揚長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