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尚早,吃完冷淘,溫嶼去沖洗瓦罐,荀舫将躺椅搬到天井底下,泡上一壺薄荷茶。兩人半躺在躺椅中,邊吃茶邊共商大計。
桂花樹影婆娑,午間的風雖帶着熱意,到底比悶在屋中舒服。
溫嶼拿了高掌櫃留下的賬本給荀舫看,嘴裡嚼着新鮮薄荷葉,等着他看完。
“給我一片。”荀舫放下賬本,對溫嶼說道。
“别躲懶,快看!”溫嶼将洗幹淨的薄荷枝遞過去,不忘催促他。
“看完了。”荀舫答道。
他有潔癖,他小心捏着薄荷梗,從底下掐斷,取了上面的葉片嚼着。
薄荷的清涼在齒尖蔓延,荀舫望着天上流動的雲,惬意地長腿交疊,眯着眼睛慢悠悠道:“隻有一年兩個月的賬目,以前的都不見了,隻這些賬目遠遠不夠。”
“嗯,我也知道。”溫嶼扭動着身體,側身雙目灼灼望着荀舫:“你再說一遍姓高的宅子。”
荀舫迎着她比太陽還要閃亮的雙眸,眼裡不自覺濺開笑意,将進入高家所見的情形,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高家的宅子對荀舫來說再普通尋常不過,隻與他們眼下的比起來,足以算得上豪宅。
“你要是實在好奇,待晚上我帶你去看。”荀舫說道。
“怎麼看,難道又要闖進去?”溫嶼問道。
“連着一天闖兩次,姓高的不算蠢,他該起疑心了。”荀舫說道,指着院牆,道:“我們翻牆,偷偷看。”
“行。”溫嶼應得爽快,荀舫反倒一愣,接着哈哈笑起來。
他喜歡溫嶼的脾性,沉靜溫柔,卻又果斷利落。不拘泥于正道,迂腐,同時又存着良知。
“你就隻打算要回宅子?”荀舫問道。
“要是能多一些,我當然也不會拒絕。”溫嶼說道。
想歸想,溫嶼時刻保持着清醒。以他們現有的條件,能拿到宅子都不容易,再想其他,說不定反倒将自己賠進去。
“行。”荀舫也學着她那般幹脆道。
溫嶼笑起來,道:“你别亂來。我們要約法三章。首先,要以我本人的安危,巧繡坊的生意為重,别打着老鼠傷了玉瓶兒。”
“那我呢?”荀舫拉下臉,指着自己道:“我的安危便全部重要了?”
“你反正要回去,我卻回不去了。”溫嶼義正言辭道。
荀舫無語半晌,道:“反正左右你都有理。”
溫嶼道:“不要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我們分頭行動,宅子的事由你去負責,楊六的生意則由我去辦。每晚我們一起總結商議,所面臨的困難問題,如何解決比較妥當。”
荀舫見溫嶼思慮安排周全,不禁露出欣賞的笑容,“你說得對,宅子是重要,不能隻顧着那一頭,落下巧繡坊的正事。還要,既然宅子的事交給我,除去辦事,你總要給我些銀兩。”
“你撿到的一兩銀子,隻買了兩碗冷淘,還多着呢。”
溫嶼見荀舫變臉,她馬上好聲好氣道:“瓦罐你去退掉,押金也歸你。”
“呵呵,溫東家大方,真是感激不盡啊!”荀舫咬牙切齒道。
“好說好說。”溫嶼打着哈哈,不舍撐着起身,道:“字畫的事情也重要,你趕緊畫完。我去群芳樓了。”
荀舫跟着站起來,撈起薄荷茶吃了幾口,“我陪着你去。”
溫嶼故意道:“你打算去群芳樓偷芳?這時去,也太早了些。”
“閉嘴,你一個婦道人家前去群芳樓,真是人傻膽大。”
荀舫氣極反笑,見溫嶼做撒手掌櫃,隻能認命将茶盞端回竈房,清洗幹淨茶碗歸置整齊。
想到是第一次前去煙花之地,溫嶼為穩妥起見,便由荀舫陪着。
裙房樓位于名州府平康裡,整一條街巷全部是青樓楚館。兩人賃驢車來到群芳樓後巷,正值午後,巷子安安靜靜,樹蔭濃密。角門前懸挂着精美的燈籠,石榴栀子鳳仙木槿紫茉莉一丈紅等花木開得花團錦簇。
下了驢車,溫嶼見角門虛掩着,她上前敲了敲,等了片刻,一個孔武有力的漢子走出來,打開角門打量着兩人,不耐煩道:“你們找誰?”
溫嶼笑着客氣道:“勞煩大哥,楊氏六公子差我來找麗娘。”
漢子聽到楊六,神色緩和了些,指着荀舫道:“你不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