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家做布料,一下就聽明白溫嶼的想法。他沉吟了下,道:“先前東家送來了幾匹輕容绫,因着價錢昂貴,未曾擺出來。隻若是熟客需要,會請他們去一瞧。”
溫嶼心下了然,輕绫羅的價錢,隻怕不是普通的貴了。無論買不買得起,溫嶼都想看一看,她坦白道:“我不一定買得起,林掌櫃,我沒見過輕绫羅,可方便讓我見識一下?”
林掌櫃見溫嶼不卑不亢,心中對她添了幾分好感,他收好賬本,側身朝穿堂走去,道:“溫東家請。”
溫嶼跟着林掌櫃經過穿堂來到後院,放眼望去,與巧繡坊的前鋪後院格局相似,卻完全是不同的景象。
庭院中種滿花草樹木,木槿花正怒放。高大五開間帶着前後抱廈的五間正屋,兩旁連着耳房廂房,綠廊白牆碧瓦,雅緻又幽靜。
林掌櫃進了東廂房,溫嶼眼前頓時一亮。隻見香樟木架子上,擺着五顔六色各式的布料。
香樟木能防蛀蟲,整面牆用格眼窗,上半的窗棂卸下,垂下紗绡簾通風,又能擋着太陽,免得布料被曬褪色。
溫嶼幾乎看花了眼,羨慕不已。要是她有這麼一間庫房,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愁吃穿了!
林掌櫃打開香樟木的櫃子,從裡面取了一匹細布包裹的布出來,小心翼翼放在櫃台上展開。
溫嶼盯着布料,月白色的布料,既不如紗绡與羅那般有細孔,又不似绫那般厚重。如煙雲,又如天上朦胧的月。
“除去這匹,還有三匹為玄青,朱色,靛青。”林掌櫃說道。
玄青偏黑色,靛青則是偏淺的藍色。朱紅太過豔麗,溫嶼不考慮,她問道:“林掌櫃,我想看看玄青色的那匹布。”
林掌櫃将布收起來,拿出玄青色的布。溫嶼看着那片能讓人沉醉進去,如星辰漫天時天空的顔色,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這就是她想要的布!
“這匹布,要多少銀子?”溫嶼悄然吞了吞口水,難得緊張地問道。
林掌櫃伸出一隻手指,溫嶼直直望着他,隻聽他道:“最最便宜,也要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恰好是楊六付的定金。除此之外,她還要買繡線,付繡娘工錢,商稅與孝敬。
溫嶼掙紮着道:“林掌櫃,一百兩實在太貴了,要是便宜些,我可以考慮一二。”
林掌櫃聞言,不由得驚訝不已,想不到溫嶼真有買的打算。
雖聽說她賣扇面賺了不少錢,但林掌櫃算了下賬,四明書院統共那點學生,她賣不出幾把扇面,掙到的所有錢,拿來買這匹布估計就夠嗆。
不過,林掌櫃想到林裕和對他曾說過的話,萬萬不敢輕視溫嶼,委婉試探道:“溫東家要是再做扇面,這輕容羅合适倒是合适,隻怕太過昂貴。明州府雖富裕,溫東家也難賣出去幾把,要賣到京城,江州府等地去了。”
溫嶼豈能聽不出林掌櫃的言外之意,也委婉答道:“我是受客人所托,輕容羅的确好,就是太貴,隻怕客人不會答應。要是林掌櫃能給出最低的價錢,我也好回去給客人一個準話。”
“溫東家請見諒,裕和布莊的輕容羅不愁賣,向來都是一口價。”林掌櫃說道。
溫嶼沒了辦法,思索着能否向楊六多要點定金,保證不會折本,于是道:“林掌櫃,這匹布你且給我留一天,我明天早上來給你回話。”
林掌櫃痛快地答應了,“隻要沒老客戶指定要買,我一定給溫東家留着。”
溫嶼道謝,“我再買一匹粗布,回去做衣衫穿。”
林掌櫃笑了起來,道:“溫東家真是有意思,粗布衣衫雖不掩溫東家的氣勢,到底是粗了些。鋪子有陳年舊布,溫東家不嫌棄的話,我讓夥計給你挑一兩匹品相完好的綢布,照着新葛布的價錢給你便是。”
溫嶼聽到能以葛布的價錢買綢布,連忙道了謝。花上一兩銀子,買了兩匹青色綢布回繡坊,一路思索着如何勸說楊六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