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建道:“家兒你小小年紀,竟然在想這些,是我們做父母的不是。平日裡做事之餘,我也常想這些。想家裡多個進項,想你們要怎麼辦?
我怎麼不想你們兩個當讀書人呢?隻是,我們談家原本就不興,好在老天保佑,出了個舉人祖宗,挺過了三代。
你爺爺還上過一兩年學,認了好些字。我就不能上學了,跟你爺爺學的認字。你們連摸紙筆的機會也沒有,我也沒有空閑教你們。
你要是真有大志向,想撐起我們談家,爹又怎麼會攔你。隻是爹沒用啊,不會往家裡拿銀子,養不起讀書人。”
談日家笑道:“以前養不起,以後未必養不起。慢慢想辦法就是了,先從爹你的硯台開始吧,咱們拿那些有瑕疵的硯台,仔細做個别緻的,掙差價去。”
金妮兒道:“這倒是掙得多,當家的,家兒到底讀不讀書?”
談建略想了想:“也不能叫家兒這些天的心白費,不管成不成,到底試一試。”
金妮兒又問:“所以我們攢兩三年錢,送家兒去讀一年私塾?那喬哥怎麼辦?喬哥不讀書?要是沒錢給喬哥師傅送禮,他挨打了怎麼辦?”
談日家沒想到,爹心裡被他種下了讀書的種子,娘心裡龔子傳種下的種子卻快死了。
娘好像不願意,為什麼?
談建也發現妻子有些奇怪,問她:“妮兒,你不願意咱們兒子讀書?”
金妮兒滿臉不情願:“讀書嘛,自然是好事,可好事哪裡輪得到咱們家。”
談建略一沉吟:“也是。”
他對談日家道:“家兒,我們再想想。”
談日家還能怎麼辦?話都說到這裡了,隻能等了。
談日喬把弟弟拉到一邊,躲開人,“弟弟,我倒覺得你讀書是好事。你聰明,也許真能讀好呢。”
談日家隻是笑笑。
談日家不應這話,反而讓談日喬更有興趣了,他指着房主一家:“什麼時候咱們也能過上那樣的日子?你要是讀好了書,可不要忘了你哥啊!”
他這幾天雖然都在做事,但也發現房主家有個跟他一般大的女孩,就在自家鋪子裡幹活,活輕省,也不挨打挨罵,比他好多了。
談日家有些遷怒,不想理喬哥。如果他不能讀書,就是再給談家二十年,也别想能趕得上人家。
談日喬沒趣,隻好玩自己的去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人卻齊全,誰也不會錯過吃晚飯。
夫妻二人避開讀書的話題,甚至不敢看小兒子。不過聊着天,漸漸又好了,談建又說到了今日的事。
他語氣裡都是對讀書人的豔羨:“我是不行,那些做好硯台的師傅才厲害。不過到了鋪子裡,他們都把我們一樣看待,有些尊重。他們都說要孩子當讀書人嘞,誰不是這麼想?”
金妮兒感覺被點到了:“說誰呢?”
談建忙道歉,談日家看着,有些郁郁。金妮兒氣順了,看小兒子這樣,又不忍。
不過談日家不輕易言敗,很快收拾好情緒,笑道:“爹爹,人家把你同大師傅一樣看,你心裡不虛?不如爹爹聽我的,我們也搞出好硯台來,到時候你也揚眉吐氣。”
談建确實是會心虛的人,聽了兒子的話,他十分心動,因此有了幾分興趣。
“我也知道,我隻會做常用的樣式,那些别緻的我搞不來。你有辦法?”
談日家下了桌,抱了一塊瑕疵明顯的硯台過來,放在飯桌上。這塊硯台的中間橫着有一道裂紋,雖然不影響使用,但讀書人可不樂意買。
談日家指着瑕疵硯台:“爹爹,你看,這道裂紋其實不礙事,都不割手。”他的手在硯台中間滑來滑去,“隻是不好看,我想,可以把這條裂紋利用起來,雕成荷葉莖杆,這裡,再雕一條鯉魚,連年有餘。”
談建樂了:“原本隻能賣半兩銀子的硯台,你這麼一說,可以賣3兩銀子了,5兩也使得。”
談日家趁熱打鐵,“爹,我聽說臨川周家就是有這個變廢為寶的本事,瑕疵硯也價比黃金,咱們也不是不行,也許以後咱們成了永甯談家呢!”
金妮兒的手在飯桌底下,悄悄地掐了丈夫一把。
談建笑容不變,隻是冷淡了很多:“爹知道了,吃飯吧。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長不高的。”
爹都這樣說了,談日家隻能低頭吃飯,不過瑕疵硯被他放好了。
想想自己現在隻是個五歲的小孩,談日家決定明日再戰,不再堅持,免得吓到他爹娘。
不過明天還是他跑腿的第一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他這個小身闆能不能受得了。談日家大口吃飯,不過今天的飯菜油水多,大家都吃得多,他隻多吃了一些。
吃晚飯,就該洗漱睡覺了,又是一家四口一起。談日家挺喜歡談家的這個習慣的,讓他在舊世界也能保持衛生。
談日喬和談日家這兩個有爹有媽的孩子,洗完腳就被趕上床,催着睡覺了。
他們兩個倒是不睡覺,蓋着被子坐在床上小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