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字要浮現的一瞬間，萬俟柒松開了手，書跌落在了另一邊，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了窗外。窗簾已經被她拉上了，但是，源自異能波動的感受不受限制。

萬俟柒能笃定，佘尋在花園之中，就在她們第一次正式見面的花園中。

快步走到了窗邊，萬俟柒伸手拉住了窗簾，卻又在打算拉開的時候，猶豫了，真的，要問嗎？若是問出來了，是否也會像自己的姐姐萬俟留融入宗族一樣，成為佘族的一部分？

萬俟留，曾經和她說過，當你知道了一個特定的事情的時候，往往，你也會成為那個事情的一部分，難以脫身。

萬俟柒的手心沾上了一層薄汗，忽然她猛地揚起了面前的窗簾。她一腳踏上了窗邊，往下一跳。

“重力，扭轉。”異能發動的一瞬間，萬俟柒已經安全地落在了地上。

佘尋沉默地看着她着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他本意就是來找她的，看見她的出現也并不詫異，還誇贊道：“異力的把握很精妙，你.......”贊美的話卻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重點不是這個。”萬俟柒看着佘尋冷着臉說道，雖然沒有怒氣，但是語氣的不滿卻是極為明顯的。

為什麼家族的人也和宗族一個樣？她真是讨厭他一副好像看起來總是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明明就是一個很小心眼的人，又要裝作大度有風範。

在和老夫人相處，萬俟柒做一個聽話又乖巧的後輩就好，佘雨霖面前她就是一個有趣的姐姐。但是在佘尋面前，她找不到應該扮演的模樣。

萬俟柒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讓她感到有一些缺乏安全感的感受太過于不安了。萬俟柒以前和宗族的人其實也并沒有很多接觸，她更多的是一個情感直接的人。

也就是所謂的高攻高防。

萬俟柒一臉正色地看着佘尋，眼神堅定而又認真地說：“佘尋，之前我告訴過你，我的秘密，現在，我想要來交換你的秘密，公平嗎？”

佘尋被問得一愣，但很快，他猶豫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溫和：“應該很公平。”

“那好，我就直說了，我想知道，佘夫人和你的事情。”萬俟柒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容置疑，“若是你不願意說也無所謂，我會自己去查清楚。”

佘尋被她的話砸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生氣車上，自己的冷淡嗎？

“并非我想要探究什麼佘族秘密，我這個人，沒有那麼重的好奇心，就像我不會主動地問你為什麼要留我在黑佘苑，為什麼看似不喜歡雨霖。”

不曾想過，藏在心底的事呗被戳穿了，佘尋臉上閃過一絲薄怒，又有些無可奈何，開口想要辯解道：“我.......”

也許是夜晚總是讓人變得格外沖動，一些源自于内心深處的感受也會隐秘地冒了出來。

萬俟柒靠近一步，兩隻手操縱着異力有些不禮貌地隔空抓住了佘尋的衣領用力将人向自己的面前扯過來。

她的動作雖然有些突兀，語氣卻凝重：“聽我說，我想知道那些事，是我想和佘族産生更多的糾纏，是我想要——想要更有理由的活下去。”她的聲音慢慢變弱，最後的那個“活下去”幾乎是梗着喉嚨發出來的。

“我已經失去的萬俟宗，失去了以前所有的生活痕迹，直到來到這裡，佘族願意接納我，我也渴望被接納。”萬俟柒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佘尋，裡面是一片澄澈。

終于不再是往日裡那副淡漠于所有人之外的活死人的樣子，佘尋是頭一次在萬俟柒身上感受到了，所謂的生命力。

“抱歉，”佘尋猶豫了片刻，本想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但最終覺得不合适，便收了回去。他沒有想到過，原來她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也會有這樣的渴望，“我并不知道，你如此煎熬。”

如何不煎熬？如何不痛苦？

被驚醒的無數個夜晚，無數次閃過的自毀的念頭，早就在她看似淡然的表現中透露出來。隻不過，沒有人細想過而已。

同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本應該是充滿了生命的朝氣，卻總是讓人在無意間窺探到其中隐隐的腐敗。

“我并非煎熬，我隻是......”我隻是好像有點生病了。一個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的病，不痛不癢，卻不斷帶來窒息感。萬俟柒的話在心中轉了又轉，又慢慢淹沒在心潮之中。

低下頭，萬俟柒藏起了片刻間眼中的波濤洶湧，再次擡頭，她還是那個淡然的模樣：“所以，你願意說嗎？”

佘尋有點不太明白，她剛剛想說的到底是什麼，再看向她的目光，卻不是最開始那可以直望眼底的瞳孔。

有情緒的萬俟柒已經被這個看似完美的她藏起來了。

莫名，佘尋心中有些失望，但他并沒有打算拒絕告訴萬俟柒有關他和佘千語的事情，她遲早都會知道，而他也需要她知道。

在車上，他隻是還沒有想好說辭，重新将傷疤揭開也是需要勇氣的。

“我的父親，也就是前任家主，是佘千語的親哥哥，而她殺了我的父親，為了家主之位。不過她運氣太差，也被人暗算了。”佘尋短短幾句話，就将昔日佘族的血雨腥風就這樣攤開在了萬俟柒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