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柒凡一向有些怕這個冷冰冰的便宜表哥,卻在此刻感受到一點活人氣息。
她尴尬咳嗽:“資金夠的,我這不是給資本家省錢省習慣了嗎,一時沒改過來……”
“下不為例,給沈歡一周假期。”陳璧一錘定音。
溫柒凡猛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聽到醫生喊沈歡家屬,陳璧不再理會她,一個箭步沖過去。
再次醒來時,沈歡感覺腦子昏沉,剛想擡手揉揉太陽穴,就感到一下刺痛,忍不住輕吸口氣。
陳璧迅速按住她的手,皺眉:“别動,正在輸液。”
沈歡依言放下,規規矩矩躺在病床上:“我這是怎麼了?”
“發燒了還要拍落水戲,你現在真是有能耐,”沈歡不問還好,一問,陳璧心頭就泛起無名火,“你學會遊泳了嗎就敢往水裡跳,那河水那麼深。”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沈歡面色蒼白如紙,軟趴趴倒在他懷裡的畫面,感覺一陣後怕,語氣控制不住地兇。
惹得沈歡瑟縮一下,默默用被子擋住自己瘦削下巴,還不忘辯解:“我學了,會憋氣會狗刨,演戲夠用了,旁邊還有救生員呢,我一點也不怕。”
“誰教你的?”陳璧脫口而出,帶了些氣急敗壞,“我當年——”
話音剛落,他率先沉默了。
當年高中遊泳課,沈歡這個旱鴨子不敢下水,任由教練怎麼勸,都隻敢坐在岸邊拿腳劃水玩。
隻有陳璧看出她眼底的渴望,于是耐心當起她的遊泳教練,從最基本的遊泳姿勢教起。
陳璧問她學會沒有,她點點頭,自信滿滿表示學會了。
可剛一下水,她就害怕了,開始沒章法地亂舞手臂,險些拽掉他的泳褲,兩人一個護褲子,一個怕水淹,都慌裡慌張地喝了幾口泳池水,連晚飯都不用吃了。
嗆得沈歡慌不擇路爬上岸,任陳璧怎麼哄都不肯再學。
“……你教不會,不代表别人教不會。”沈歡沉默片刻,靜靜闡述這個事實。
任是陳璧不想承認,也沒有辦法否認,分開這幾年,他們根本不了解對方。
就像他不知道她做了什麼手術,嚴不嚴重,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會了遊泳,更不知道她為何對娛樂圈産生興趣,非科班演員是怎麼一點點打磨演技的。
橫亘在他們兩人之間的時間裂縫,突然變得具象化,變得觸手可及。
“陳璧。”沈歡突然叫他。
他擡頭,目光透出少見的迷茫。
單人病房安靜得落針可聞,沈歡扭頭看向窗外,夕陽在高樓爬下,樹葉在風中撲朔迷離,就像他們之間糾纏不清的關系。
“我們都不要陷在舊時光裡,好嗎?”她聽見自己輕聲道。
秋風會帶走枝頭落葉,也會撫平一切傷痛,回頭看才會發現,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坎。
“你離開我的那些年,也能過得很好,不對嗎?”
哪怕他們再無聯系,沈歡也能從财經新聞裡得知,陳璧大學時創辦的科技公司申報了數項獨家專利,市值不斷上漲,上市以後成為炒股人士的投資熱門。
哪怕沒有霍氏集團繼承人的身份,他仍然是S市炙手可熱的商業新貴。
陳璧張了張嘴。
他想說,不對,沈歡,你說的不對,我根本無法離開你,我也不想過沒有你的生活,那幾年再來一次我會徹底瘋掉,那是無邊的孤寂,是睜眼到天明。
他不想當深海裡的鲸魚,四處遊弋不知方向,也不想為了麻痹自己瘋狂加班,累到睡在公司休息室,仍會在半夜驚醒,發現身邊空空蕩蕩,自己仍是孤獨一人。
可他卻感覺自己的嗓子好似被人掐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空氣逐漸凝固,陳璧痛苦阖眸,在黑暗中聽到自己的心髒鼓點,一下一下,仿佛敲打在他的靈魂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大喊——
“我不會放手。”
他睜開眼,眸中黑墨濃郁,像在最深沉的夜色裡航行,滿載觸目驚心的偏執。
“沈歡,你休想讓我如你所願,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放你離開。”
“我甯願你一直恨我。”
請恨我吧,恨我占據你的生活,霸住你身邊最重要的位置,烙下長久存在感,讓你永遠不能開啟一段新的戀愛。
人人都說恨比愛更長久,陳璧不可能接受,他們徹底淪為永不相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