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嬸,雲姐兒,你們怎麼也來啦?”
謝濂擡頭,正對上迎面而來的兩個身着五彩絲線繡紋錦緞長袍的孩童。
二人還梳着滿頭髻,卻學大人手拿紙扇,腰間墜着玉佩。
随着走動叮當作響,一副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樣。
來人正是三房的謝集遠,和二房集越的兒子謝廷,身後還跟着個小厮。
二人年紀相仿,經常攆貓逗狗地湊在一塊玩。
也不知道今日是吹的什麼風,他這鋪子一個月裡也見不到幾人,今天一來就撞上兩個,還是謝家人。
察覺到懷裡的謝淵瞬間僵硬的身子,謝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想着怎麼将人打發走,謝集遠已經注意到了謝濂懷裡的人。
“四叔,這是......阿淵?”謝集遠一個箭步沖上去,謝淵再也無處可藏。
謝集遠是三房獨子,三老爺謝沐一把年紀才生了個兒子,自小嬌生慣養,寵得不像話。
偏偏謝沐自己就是個渾人,謝集遠小小年紀就将他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像,走出去人厭狗嫌的。
“嘿,還真是啊,怎麼着,見到叔叔也不下來打招呼,被你爹打斷一條腿還不長記性,非要把另一條腿也打斷了才學乖?”
謝集遠一開口,在場人的臉色都沉了下來。
楊桃站在謝濂身後,第一時間就去看謝淵。
他半張臉都埋在謝濂肩頭後,隻露出一雙暗淡的眼睛,漸漸染上了一層紅。
楊桃氣得咬牙切齒,為了開解謝淵,她不知有多努力!
這個沒禮貌的臭嘴菠蘿頭!
楊桃想跳起來打他,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隻好用眼睛狠狠瞪他。
好在謝濂當場厲聲道:“集遠,淵哥兒如今可是我的兒子!你爹平日就是這樣教你的,連祖宗禮法也不認了?”
往日他隻當這孩子讨人嫌了些,怎麼不知道他心思竟也這麼壞,他跟謝淵有仇不成?
柳氏在婆婆妯娌面前慫,對小輩她可不打算忍着,也跟着道:“你算哪門子叔叔,你要是他叔叔,我跟你四叔成什麼了?”
謝集遠年紀不過十來歲,看到謝濂和柳氏鐵青的臉心裡一慫。
不是說四叔四嬸也不喜歡這個瘸子嗎,怎麼還幫他說話?
謝集遠不解,可他素來要面子。
想起家中大人往日對四叔一家的态度,他嘴硬道:“哼,什麼祖宗禮法,他把朝哥兒推得頭破血流,連大哥都不要,四叔你還把他當個寶呢,小心雲姐兒也被他害了!我看,還是趕緊把他扔了,省得将來後悔!”
謝集遠原本并不讨厭謝淵。
他和謝廷,謝淵年紀最相近,往日關系也最好。
可随着年齡漸漸長大,謝淵展示出了驚人的學習天賦,家中大人每次都把他誇上了天,還不忘罵自己腦子蠢
在他的襯托下,謝集遠永遠都是被貶低的那一個,這讓他心裡怎麼能平衡。
之前謝淵被關在屋子裡,他還偷偷跑到他房頂上,掀了瓦片丢石子戲弄謝淵。
如今親眼見他這副樣子,謝集遠當然忍不住要落井下石。
“你!”
謝濂大怒,他這鋪子裡雖然沒人,可眼下他們還在街上呢。
周圍時不時還有人經過,他顧忌着謝淵的狀态,不願鬧大。
于是謝濂隻能壓住心中的憤怒沉聲道:“好好,你真是好樣的,目無尊長,辱罵弟弟,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等着,我這就去你祖母跟前,請她告訴你父親,也讓你父親也動一回家法!”
謝老夫人雖然是謝集遠的祖母,可她卻不是那些會慣着小輩的慈祥老人
她最看重謝家的名聲,謝集遠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謝老夫人這個祖母。
聽謝濂搬出她來,謝集遠脖子一縮,有了幾分顧忌。
卻不想被人小瞧,嘴上依舊嘟囔着道:“我又沒說錯,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發瘋......”
柳氏叉着腰:“你在說什麼混話,什麼發瘋不發瘋的,我看你才是真瘋了!連你祖母都不放在眼裡!”
“我哪有不把祖母放眼裡,四嬸你不要亂說!”
“你祖母說了,誰要是被她抓到在外邊亂嚼源淵哥兒的舌根,她定要好收拾他!”
“祖母什麼時候說過這話,我怎麼不知道!”
柳氏一噎,突然想起這是謝老夫人對她說的。
想起自己過去對謝淵的态度,柳氏心中羞惱,更是生氣:“你不知道?可見你平日越發不像話,竟然連祖母的話都丢到一邊了,走,我這就和你去找她老人家分說分說,看看是不是她說過這話!”
柳氏上前抓住謝集遠的手,拉着他就要走。
謝集遠哪敢真去,縮着身子就往後躲。
而在他身邊的謝廷沒有謝集遠性子那麼混,平日裡哪敢對家中大人這麼說話。
雖然這個四爺爺一家存在感不大,可他們到底是長輩!
謝廷早就吓得手腳發軟,要是鬧到曾祖母那裡,不敬長輩的名頭讓他們吃一頓打都是輕的。
他苦着臉勸道:“小叔......咱們還是快走吧。”
謝集遠身後的小厮也怕他把事情鬧大,兩人愣是生拉硬拽地把謝集遠扯走了。
幾人匆匆進了店裡,掌櫃這才有機會一臉菜色地迎上來道:“老爺,遠少爺拿了咱們店裡一塊玉佩,他...他還沒給錢呢!”
謝濂擺擺手:“拿就拿了吧,你先别管他,把鋪門關了,明日我去三哥家裡要去。”
親兄弟,明算帳,尤其是對謝集遠這樣的,謝濂可不打算當冤大頭。
萬寶閣名頭說得好聽,其實好東西也沒多少。
論貴重比不上銀樓金鋪,論有趣價格也不能跟集市攤販比。
所以雖然地址不算偏僻,生意實在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