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裡的節日,四房去主宅吃頓飯,或問候一聲也就過去了。
可謝老夫人如今還健在,謝家就算分家了,過年還是要聚在一塊的。
不說除夕團圓,拜年賀歲,就是年前祭祀祖先這項,就夠謝家上下忙得團團轉。
因謝老夫人中秋時發了話,謝濂即便知道那是她不願讓謝淵再出現的借口,但祭祖的前一日,謝濂還是去了謝老夫人的院子。
“母親,明日好歹也是祭祖的大日子,淵哥兒是不是也要準備起來?”謝濂試探着問道。
謝老夫人閉目凝神,手邊還撚着一串念珠,聞言睜開眼看向謝濂道:“老四,不是我狠心,淵哥兒那副樣子,還有他先前那些事你也是知道的,雖說孩子小不懂事,但總歸是在族裡落下了話柄。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些,但還是要謹慎些才是,如今咱們家已經不比從前了,難免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要是有人因此大做文章誤了集英,如何對得起謝家的列祖列宗啊。”
即便謝濂覺得如今的大房是一潭深水,不願讓謝淵再參合進去。
可是連祭祖也不讓他出席,那他們還當謝淵是謝家的孩子嗎?
有那麼一瞬間,謝濂很想将謝淵如今的跛腳已經大好,大概率是不會留下殘疾的事告訴告訴謝老夫人。
在發生那些事後,謝老夫人依然沒有将謝淵送回鄉下自生自滅,可見她對謝淵的喜愛程度。
或許由她出面查清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能還謝淵一個清白也說不定。
可是,若将大房鬧得天翻地覆,想必謝老夫人更加不願意看到吧。
一個過繼給他們四房的孩子,所有人都想抹掉他存在的痕迹,誰又會為他出頭呢?
謝濂更加憐惜謝淵,加上他沒有出席今年的祭祀,竟也沒有人問起。
謝濂隻覺得心中升起一股火氣,祭祀過程中冷着一張臉,與平日裡那副做小伏低的樣子大相徑庭,惹得衆人都有點不明所以。
老四這是瘋了?給誰擺臉色呢?
折騰整日,好不容易結束了,謝濂腳步匆匆就要回家去,卻在祠堂外的院子小門處被人攔住。
“四叔!”
謝濂腳步一頓,聞聲擡頭。
謝集英一身皂色長衫,正站在前方,身姿挺拔如松,在這暮霭沉沉的傍晚,周身似籠着一層冷冽氣息。
作為謝家如今最出色的兒郎,謝集英不僅少年得志,容貌亦是出衆。
然而謝濂心裡正想着謝淵,看見他那張臉陡然出現沒好氣道:“你找我何事?”
謝集英上前幾步,神色猶豫了片刻後才沉聲道:“阿淵他......他如今可好?”
謝濂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才緩緩開口道:“你若好奇,自己去看一眼便知,聽說你已回來大半月了,家裡離得又不遠,怎沒見你來過?”
謝集英手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垂眸,将眼中翻湧的情緒竭力掩下,語氣中帶着無奈道:“四叔,我、并非是我不想,隻是......如今,還希望您能對阿淵多加照顧。”
他語焉不詳,吞吞吐吐的樣子讓謝濂更加火大。
雖然不知他這個侄子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可謝淵的腿可是他親手打斷的,如今又作出這幅樣子做什麼。
謝濂面色一冷,剛想說話,就聽到謝集英身後傳來一句:“大爺,您怎麼還在這裡,夫人正找您呢!”
謝濂的目光越過謝集英,落在那丫鬟的身上,冷淡道:“我的兒子,我自然會照顧好他,不勞你費心。”
語畢,謝濂擡腳匆匆離去,謝集英神色冰冷看了那丫鬟一眼,往大門方向去了。
*
除夕當日,謝濂不像往年一般早早就帶着妻兒去主宅,而是跟家中下人一起為晚上的年夜飯做準備。
“二十個菜是不是少了些,要不要再加幾個啊?”謝濂看着晚飯的菜單子,猶豫道。
“咱們三個和梅香都出去了,家裡吃飯的人才幾個,二十個菜夠了吧。”柳氏附和道。
“好歹是過年,他們吃得豐盛些,也熱鬧。”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讓他們多再添幾個,你趕緊換衣裳去,咱們都遲了許久了,再不過去,三嫂那張嘴可饒不了我們!”柳氏将謝濂推進裡間。
謝濂早就吩咐,今晚四房的除夕宴,還是同中秋時一樣,擺在小樓裡。
因為謝淵不去主宅,隻能和下人一塊過年,謝濂覺得對不起他,但更怕他覺得冷清。
邱婆子在前院忙碌,楊春娘也在後院小樓廚房裡準備謝淵的飯食。
雖然謝淵經過大半年的調養,胃口已經好很多了,可謝濂見他還是不愛吃邱婆子做的菜,依舊讓楊春娘負責他的飯食。
楊春娘的廚藝在謝淵挑剔的口味下突飛猛進,為了這頓年夜飯,她從前幾日便開始準備食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