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跟路邊挎着籃子叫賣的小童買了兩塊棗泥糍糕遞給她道:“偶爾聽一次也有些趣味,先墊墊肚子吧,一會兒回家晚了,你又要喊餓。”
楊桃眼睛死死盯着看台上的表演,接過糍糕胡亂往嘴裡塞,根本沒注意他說了什麼。
這類似于小品的雜劇雖不如戲曲般受人追捧,但它就算隻是演繹日常小事,都能在演員表演中變得生動幽默,令人捧腹大笑,實在是調節心情的最佳選擇。
楊桃看得入迷,謝淵卻被周圍的哄笑聲吵得頭疼。
他的視線四處遊移,不經意間瞥見對面茶坊二樓的窗戶邊,有人正将露在窗外的身體漸漸隐回陰影處。
太陽已落了山,路上雖還能見道,但房舍内光線已昏暗下來,街邊有不少鋪子都燃起了燈火。
那窗戶邊下了一半卷簾,謝淵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到半個壯碩肩膀,應該是個男子。
他有種錯覺,那藏在卷簾下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四周鑼鼓喧天,人聲鼎沸,來往間摩肩擦踵。若尋常人,不會因自己的感覺就去在意的一扇窗戶。
謝淵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他看了眼身旁全神貫注投入到雜劇表演中的楊桃,不動聲色地側過身将她擋住,自己也将視線重新放回了看台上。
看完兩出雜劇,楊桃總算滿足了,謝淵當即雇了馬車往家裡趕。
楊桃不解:“今日不走路回去嗎?”
謝淵解釋道:“我餓了,馬車快些。”
楊桃不疑有他,隻當謝淵是真餓了,利索地鑽進了馬車裡。
石武看着那烏篷馬車漸漸消失在街尾,往喜鵲街方向去了。
他腳下一轉,也繞了近道趕回謝家主宅。
進了大門,穿過前院,在廊下遇到一行忙着傳飯的丫鬟婆子。
為首的婆子腳步匆忙,卻一眼認出這身穿绀青短打的青年,是謝集英身邊随從。
她語氣中帶着熱絡道:“石小哥,好些日子不見你了,可是又去外地給大爺辦事去了?”
石武随口應付:“張媽媽好,大爺放我幾日假,我回家看老子娘去了。”
石武的爹是大房名下酒樓的帳房。
他們一家雖都是賣了身契的仆人,但在外面卻也置辦了房子。
石武自小跟在謝集英身邊,很少能回家去。
他在這宅院中跟謝集英一起長大,對這裡的每一條路,每一扇門都無比熟悉。哪怕後來他跟謝集英常年在外求學,也依舊記得這院裡大部分的下人。
石武步伐矯健,繞過幾道洞門後,眼前豁然出現一方池塘。
在池塘盡頭,一座二層小樓臨水而建。此時夜幕四合,小樓紙窗正往外散着昏黃燭光。
石武走到門前,丫鬟葫蘆正坐在門邊縮着身子打瞌睡,連他何時走近了也不知。
屋内前方幾扇長窗大開,四角燭台點着幾節手臂大的蠟燭。
那燈火散出窗外,隐約看到池塘水面波光粼粼。
有一身着深衣,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背手站在窗前。
石武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那背着身的人卻已開了口。
“可打聽到什麼?”
石武疾步上前,卻帶着猶豫:“爺,淵少爺他......每日都會從四老爺家中角門渡河過柳岸巷出城,似乎是在城外東源山上的書院上學,傍晚下學回城,時常會去街上閑逛一番,再回家去。”
那日晚上在街上見到謝淵後,謝集英回家冷靜了兩天,最終還是沒忍住吩咐石武去打聽謝淵的情況。
石武起初在四房大門附近守了幾日,總不見謝淵出門,後來有一日,卻突然看見謝淵從街上回來。
石武這才想到繞着四房的院子轉一圈,找到了後院的角門。
也是從這日起,他開始跟蹤謝淵。
謝集英聽到書院,驚道:“東源山的書院?那山上不是隻有一座寺院嗎?何時冒出了個書院來?”
謝集英去年秋天結束了長留青州求學的日子。
回家這大半年,他深居簡出,不問外事,自然沒聽說過這書院的消息。
石武将自己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他:“那書院沒建幾年,據說束修十分便宜,但那兒的山長脾氣十分古怪,大部分前去求學的人都被他罵走了。如今好似也隻收了兩三個學生,有人好奇去看,卻聽不到讀書聲,還有個兇神惡煞的院衛當門神,倒是常見他在門前舞刀弄槍的。”
石武也悄悄尋去看過,隻是那院衛十分警惕,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他不敢靠近,怕惹出麻煩,隻能跟附近村民,或去寺院上香的人打聽。
謝集英聽完不知在想什麼,石武等了好半響,才終于聽到他再次開口。
“他的腿,是如何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