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問清楚，面前的景象卻蓦然扭曲，太極陰陽陣芒在腳下旋轉，眨眼之間，從人間煙火堕入人間煉獄。

還是剛才那個街道，他還站在巷子口，但身前空無一人。

焦炭味和血腥味混雜飄來。

視野霧茫茫的，那是房屋燒毀後的灰燼，風一吹便紛紛揚起。

衛拾舟瞳孔微縮，轉過身來，焦土廢墟、屍骨血水揉着屍體腐爛的惡臭鋪天蓋地沖過來。

雙腿有些發軟。

他從未見過這種場面。

腳步僵硬地走着，衛拾舟看到幾個熟悉的屍體，賣他面具的小販，圍着小女孩的孩子們……施畫呢？

施畫一定沒事的，她未來可是仙尊，怎麼會死在這裡。

衛拾舟一遍遍告訴自己。

少年不經人間窮兇極惡，乍然見到方才還鮮活的人轉瞬變成焦屍，胃裡一陣翻山倒海。

腦海裡閃過小女孩稚嫩的臉龐、純真的笑容。

心底微微動容。

衛拾舟忍着嘔意，快速走過，目光急切尋找小女孩的蹤影。

終于！

在一片廢墟下看到火紅的衣角。

衛拾舟跪下來搬開坍塌的碎片，神色焦急俨然忘了自己會仙術的事，直到滿頭大汗、面頰髒兮兮的，才把小女孩從廢墟裡抱出來。

“喂！醒醒！”

衛拾舟試圖給她輸送靈力。

沒有用。

小女孩的身體根本吸收不了。

你不是地級仙骨嗎，為什麼身體不能自動吸納周圍的靈力來護你的心脈？

衛拾舟不理解，年幼時的施畫究竟是什麼樣的，都經曆過什麼，似乎都被他以一個惡毒女配的身份全然蓋住。

一葉障目。

衛拾舟恍了神。

懷裡的小女孩突然咳起來，虛弱地睜開眼，看到熟悉的小豬面具，一如既往的咧着嘴。

“仙人……我又見到你了……你突然消失，是不是不想收我啊……”

不想笑就不要笑啊，難看死了！

心髒有些酸澀。

衛拾舟緩緩眨了下眼，搖頭：“沒有，是我不配收你，将來你會有一個很厲害的師尊。”

“很厲害的師尊……”

小小的人兒躺在他懷裡，是那麼脆弱，聽到自己會有很厲害的師尊，眼裡亮起期待的碎芒。

她的生命在流逝。

衛拾舟也顧不上什麼兩儀浮生陣，他此刻隻有一個想法，他要救下施畫！

他們的恩怨由未來的施畫承擔，不管小施畫的事！

小施畫那麼可愛天真，她還想除妖怪呢。

“小施畫，我一定會救你的——”

衛拾舟剛想動作，面前的景象再次扭曲，無形的結界将他彈出，他眼睜睜看着小施畫躺在血泊裡，自己無能為力。

不管不顧的，敲擊結界。

“讓我進去！她——”

衛拾舟忽然停下。

他又忘了，鏡像世界是無法更改的。

小施畫未來是修仙界的漱玉仙尊，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過去，小施畫是真，屠殺是真，最後也一定會被救下，拜入仙門。

衛拾舟鎮定下來，冷眼看着景象扭曲再現。

這一次，他來到一處鳥語花香的地方。

能感受到周圍的靈氣很充沛。

看來是這次是施畫在宗門的時候了。

衛拾舟漫不經心走着，越走越發現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再仔細瞧瞧，可不就是玄隐仙宗麼！

玄隐仙宗還真是萬年都不變啊。

衛拾舟感慨完，目光突然看見不遠處跪拜的少女。

離得遠瞧得不太真切。

少女身子單薄，單膝跪在一人面前。

她對面的人，被樹梢遮住臉，隻能看見茶花紅的裙衫。

女子缥缈威嚴的聲音傳來。

“從今以後，你便是本尊的徒兒，這塊玉牌裡錄有你的身份。”

“弟子施畫，拜見師尊。”

少女绯紅的衣角随風翻飛，嗓音擲地有力，一如這绯紅的顔色，熱烈張狂。

衛拾舟沒走過去。

是小施畫嗎？

可為什麼她是這個時候拜入玄隐仙宗，那鎮子被屠殺時，誰救的她？

畫面又是一變。

衛拾舟打量周圍。

是玄隐仙宗後山的一處湖畔。

他為了躲避劇情的發展，專挑這種僻靜無人的地方待着，所以認得。

眼下的時節，因是綠草茵茵的最佳時節。

滿樹桃花飛舞，風卷着花瓣恣意的飛着，偶爾遺落幾片花瓣，旋轉着掉進湖裡。

衛拾舟往湖畔那邊走。

邊走邊思索小施畫會去哪兒。

唰——

淩厲的劍鋒掃過面頰。

是試探，沒有殺意。

衛拾舟迅速躲開，擡眼看着面前笑嘻嘻的少女。

少女臉色過分蒼白，提着劍的手都在抖，但那雙眼睛一如當初，亮晶晶的，眉眼似揚着朝陽，明媚又耀眼。

她單手負劍，歪頭咧起嘴：“小仙長，這次我抓到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