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染剛落地,耳朵便微微一動,朝一個方向看去。
下一秒,
一道身影真就像靈猴般無比輕巧地從旁邊的大樹上一個跟頭躍了下來。
陸小鳳叫道:“呀?我道是哪隻皮猴兒?”
葉染笑起來。
來人短打利落、不是陸小鳳那損友司空摘星又是誰?
此時司空摘星娴熟地勾住陸小鳳肩膀、指着葉染問:“哎哎,這就是你說的幫手?我看還不如我呢。”
陸小鳳沒好氣地拍掉這皮猴子的手,
“見笑了,這就是司空摘星,偷王之王,打賭愛好者,天下第一閑人。”
葉染強忍笑意、拱手道:“原來這位便是天下第一神偷了,剛剛在路上陸小鳳還提起你來。”
“提起我什麼?”
司空摘星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不放,眼睛滴溜溜轉着、不知是在打着什麼鬼主意。
一旁陸小鳳連忙開口,
“當然提起你淨不幹好事!”
他伸手敲了損友一記腦瓜嘣。
“好呀,你個死鳳凰!”
司空摘星立馬不願意了,話音還沒落、頓時你來我往間兩人便打作一團,你拉我腰帶、我偷你錢袋地鬧作一團。
看到這裡葉染終于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頓時惹來這兩個江湖頂有名的大俠小孩子似的一瞪。
“你!”
“葉染!”
葉染忍俊不禁地擺擺手:“啊…你們繼續、繼續。”
他捂住嘴巴、肩膀卻忍不住抖動起來,憋得極為辛苦。
陸小鳳臉上一熱,忙和司空摘星這皮猴撕扯開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有些詫異。
他本不是這麼容易放下戒心的人,哪怕與人相交再熱絡、可本質心中也留有一線。
更何況他與這位葉染相交才不過一日,來曆底細全然不知。
陸小鳳心中納罕,一擡眼正對上青年的眼睛,滿含笑意的眼睛。
歲月在黑眸裡靜止下來,宛若春雨般溫潤、又如千山般寂寥。
明明才認識,卻像已經相處了數十年的老友。
“這真是……”
陸小鳳笑着搖了搖頭,再開口時仿若連案子帶來的陰霾都散去了三分:
“這趟是來對了。”竟撈到個再好不過的朋友。
葉染眨了眨眼,眼神無辜至極。
**
說笑間三人終于踏進了雲間寺。
一進寺門司空摘星便有些按耐不住,
“我倒要看看有什麼稀罕物,借爺來玩兩天。”
天下第一神偷打了聲招呼便蹿上樹去,頃刻間沒了蹤影。
陸小鳳尴尬笑笑,“别管、這家夥就這樣。”
葉染失笑。
陸小鳳四下打量一番,卻是眼睛一亮向前方喊道:“花滿樓,你怎麼在這兒?”
葉染擡眼望去,便見一位白衣公子如雪如玉,隻站在那兒仿若讓周遭的一切都要安靜下來了,就算目盲也不減半分風華。
隻聽陸小鳳解釋:“花七童是江南花家的第七子,是位溫潤娴雅的君子,想來你二人肯定合得來。”
“對了昨晚我倆在極樂樓碰見,也一道查的案。”
葉染沒有答話,這時兩方已行至一處。
“這位便是……”
陸小鳳剛要開口介紹,花滿樓卻似有所感,有些訝然地朝葉染笑道:
“沒想到阿染竟也來湊這個熱鬧?”
葉染瞥了眼某隻小鳳凰瞬間瞪大的眼睛,彎唇打趣: “正好有筆生意在這裡,誰知才來兩天倒被陸大偵探抓了個壯丁。”
陸小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一跺腳:
“好呀,你們竟把我蒙在鼓裡!”
他哪兒還不知道他們兩人早就認識?說不得早便商量好合起夥來逗他!
怪不得葉染一開始便知道雲間寺。
之後三人商議一番。
花滿樓借着有熟人在此、要往院中禅房一探,葉染則跟着陸小鳳去了供奉牌位的佛堂。
兩人在佛堂中仔細搜尋一番,果然在“魯班神斧門嶽青”靈位不遠處找到了一串熟悉的佛珠。
陸小鳳把昨天得到的佛珠取出,二者一比對,果真出自同源。
“成了。”
葉染與陸小鳳對視一眼:“之後去哪兒?”
陸小鳳:“走吧,我們去看看‘花公子’的熟人。”
葉染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也好,他必是等急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出了佛堂,徑直往後院廂房走去。
誰知還沒兩人踏進院門,就又碰見了花滿樓。
與他一道的是假銀票案的受害者大通錢莊的錢老大和他的女兒;以及負責案件的兩位捕頭蔣龍和洛馬。
“這是……?”陸小鳳問着看向紮堆的熟人,又看看仍在微笑的花滿樓。
花滿樓:“大通錢莊的東家正是花家。”
陸小鳳眸光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
假銀票的直接相關人都在同一個寺中靜養,這太巧了不是嗎?
葉染遙遙望了花滿樓一眼,見他在背後微微擺了擺手。
他心中頓時有了計較,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之後,
看着陸小鳳與衆人閑話一番,但談着談着最後還是不免扯到了最近的銀票案上——,
這邊錢老大着急破案,央求着晚上和陸小鳳再探極樂樓;那邊捕頭蔣龍、洛馬着急抓人,恨不得明天就帶上朱停上報邀功……真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七嘴八舌、頭昏腦脹。
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堆糾纏不清的涉案人,幾人喘了口氣,在雲間寺外重新碰頭。
司空摘星也到了,跺着腳道:“這寺裡絕對有鬼!從後院往裡面我就過不去了!”
花滿樓也皺眉:“确實,我以探病為由、卻也被擋了。”
陸小鳳:“但昨夜在極樂樓拿到的線索确實斷在這裡。”
葉染:“我看剛剛兩位捕頭催得倒是緊,今夜恐怕還要去趟極樂樓。”
葉染與幾人對視一眼,最終決定:
兵分三路,
葉染同司空摘星夜探雲間寺,陸小鳳帶錢老大再訪極樂樓,花滿樓則場外留意官府動向。
**
是夜,
葉染和司空摘星來到了雲間寺的後山。
既然是夜探,那自是不能堂堂正正從正門進入。
來之前對自己的輕功頗為得意的天下第一神偷司空摘星當然瞧不上葉染這個江湖上從沒聽說過的家夥。
這江湖上武功他雖不敢說第一,可輕功卻也沒法說第二。
司空摘星這麼想着,就故意早到了不少。
等到了會和地點,司空摘星就這麼悄麼麼往一顆大樹上面一蹲。
多年的隐匿經驗和一身夜行衣讓他輕輕松松徹徹底底融入了這黑沉的夜色之中。
需要閑話幾筆的是,那時人與自然的關系還沒能邁進到一個不分彼此的狀态,哪怕是人口最為稠密的中原地帶也能稱得上一聲地廣人稀。
即使一個不出名的小寺廟後山,也是滿目郁郁蔥蔥,一顆顆巨大而古老的樹木盤根錯節,枝葉伸展開來遮蔽了所有光亮、更不時有夜裡出沒的鳥獸蟲蟻悉索作響——一片森然。
司空摘星此時就一動不動地窩在一顆三四個成年人合抱才能圍住大樹樹冠上,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要帶着個拖油瓶到處跑?門兒都沒有!
看我待會兒怎麼吓他一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