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館回來,甯釋槐把白土輕輕放回土屋的床上,白火立馬上前給白土蓋好被子,轉頭見安桉對着白木一邊重複醫者的囑咐一邊和白水一起将路上買的厚衣服厚毯子放進櫃子裡。
“好啦,都記得了吧。”安桉将藥包遞給白木。
“嗯!白木記下了,謝謝美人哥哥和叔叔給我們買的衣服毯子,我們...”白木接過藥包下意識又想下跪。
“二哥哥...”白水糯叽叽的小聲叫他,又輕輕戳了戳白木胳膊,烏黑的大眼睛輕輕看了下甯釋槐那邊。
是了,他們答應過甯釋槐不再輕易下跪,自家娃...如果是自家娃現在應該說什麼做什麼呢...
白木小眼珠子轉了轉,在安桉的笑眼下,慢慢張開雙臂輕輕抱住了安桉的腰。似乎是怕自己身上的髒污染到安桉身上,白木的整個身子還是向外支着的,沒有貼着安桉。
安桉呆在了原地,記憶中有一個小糯米團子也曾最愛像這樣抱着一個女人的軟腰,那女人雖然面色蒼白,但是仍然難擋面容姣好,整個人散發着病态的美感,她有着一頭在陽光下閃着金光的淺栗色卷發,琥珀色的瞳孔,鼻梁高高的希臘鼻和薄薄的粉紅笑唇,最愛在這小糯米團子抱着她時将他高高舉起來轉圈,再香香的吻在他的嘟嘟面頰。
安桉回過神,蹲下身将白木輕輕拉進懷裡,毫不在意是否有髒污的擁抱住白木,見白水在一旁微微張開嘴,又騰出一隻手将白水也擁入懷裡。
甯釋槐看着這邊,又和白火對視了一下,一大一小也學着那邊抱了起來,床上躺着的那個小人兒此刻也蘇醒了過來,睜着還有些疲累的眼睛看着面前擁抱的兩人,白火注意到白土醒了面露驚喜,甯釋槐也注意到了,将白土輕輕扶了起來,把這對雙生子都擁進了懷裡,三人笑得開懷極了。
那邊三人注意到白土醒了,也快步走來詢問白土是否還有身體不适,小白土搖搖頭,甯釋槐問道:“小土,你是怎麼把自己弄病的呐?以後我們不在可得保護好自己,吓壞我們了。”
小白土甕聲甕氣的回答:“二哥哥...生辰...我想給他堆個雪娃娃,可是...還沒堆完...頭就好暈...”
幾人都看向窗子縫隙露出的雪堆,原是白土想要堆的雪娃娃。
白木濕了濕眼眶,上前抱了抱白土:“二哥哥收到啦,很可愛的娃娃。”
“二哥哥騙人,明明還沒有堆好。”白土有些不滿的嘟了嘟嘴。
“二哥哥夢到啦,雪娃娃每晚都在陪着我睡覺。”
這下白土開懷的笑了出來,露出了缺了幾顆的小牙。
告别了四個小娃娃,又給了他們一些錢,安桉和甯釋槐繞路買了紙錢朝着城南土坡走去。
城南土坡是個垃圾坡,什麼垃圾荒貨都往這撇,有時還會翻出幾具潰爛屍體或者女嬰屍體,巡捕房的接了信,運走後封幾天就不了了之。
安桉微微嗅了嗅鼻,敏感的嗅覺不但放大了垃圾的臭味,甚至還問到了屍體腐爛的味道。
見安桉皺眉,甯釋槐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藍布手帕子遞給安桉:“這邊味可大了,拿這個捂一下會好一點,”安桉遲疑的接過,甯釋槐又道:“我用香熏過呢。”
安桉無奈笑了笑,隻得将帕子輕輕放在口鼻處,甯釋槐走在安桉前面,用腳給安桉開路。
“這土坡這麼大,得找到什麼時候啊,不過墳包應該挺顯眼的吧,或許站在最高處會輕松些?”
安桉看了甯釋槐一眼,他倒不覺得白金已經入土為安了,不過那股屍臭倒是越來越近了。
“我去!!!什麼東西!?”
甯釋槐踢開跘了自己一下的幾堆破爛褥子,腳的觸感軟綿綿的,可他腳下是一卷劣迹斑斑的竹席,他立馬收回了腳站直。
“這個有點...不太像垃圾的味道...我聽聞土坡這時不時會有遺體什麼的...這不會...”甯釋槐心裡有不太好的預感。
安桉看向爛被褥遮住的另一頭,那裡應該是......
安桉伸出一隻手想要挪開,卻被甯釋槐輕輕抓住:“别動,我來,你站遠些。”
安桉深深的看了一眼甯釋槐,往後退了幾步,甯釋槐微微深吸幾口氣,上前蹲下用手挪開了那堆被褥,已經腐爛了半邊的人臉就那麼出現在二人眼前。
甯釋槐瞪大眼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對白金的臉已經模糊了,而且面前的臉已經潰爛不可識别,白骨都陰森森的露了出來,這張臉他确實認不出來,可是,那脖子上的寶石珍珠項鍊他識得。
“她...沒有把他埋葬,隻是,隻是随意把他扔這了......”
安桉正想說話便感覺到身後有人出現,同時聽到一聲悲哀的哭喊。
兩人回頭,身後不遠處居然是白木,小白木一眼認出了躺那的是自家親哥哥,雙手顫抖的捂住嘴巴,眼淚已經順着手指間的縫隙滴答滴答的砸在地上。
甯釋槐四肢并用的慌忙從地上爬起,撲到白木面前,用手捂住白木的眼睛,手掌瞬間浸濕一大片。
“哥哥!哥哥!嗚嗚嗚嗚嗚!哥哥!”
白木痛苦的叫喚着,雙手緊緊捏着甯釋槐的衣襟,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甯釋槐另一隻手不停順着白木的後背,牙咬了又咬,幾次欲開口但又不知說什麼,安桉蹲下身将爛褥子重新蓋回白金遺體的面部,也來到白木面前輕輕拍着他背。
不知哭了多久,白木拉下甯釋槐擋着他雙眼的手,通紅的眼睛無助又哀求的望向甯釋槐,聲音一抽一抽的顫抖:“為,為什麼,哥哥,會在這裡...為,為什麼哥哥,哥哥他,哥哥他會變成,變成那個樣子...是誰...誰做的...誰做的...誰做的!”
甯釋槐望着面前悲傷到已經快呼吸不過來的白木,張了張嘴,又不知該怎麼說,自責又懊惱的低下了頭,攬手将白木擁進懷裡,不停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安桉用手帕替白木擦了擦,白木還是在不停問到底是誰。
甯釋槐輕輕放開白木,深吸口氣擡眼望向白木,在白木痛苦的注視下,咬着唇低下頭慢慢說道:“是...我的母親......你哥哥...因為意外...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