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門口,裡面傳來葉妙心無奈又無語的聲音,林大夫頓柱了腳步,指尖微微顫抖。
“那就換血!”
“拿誰的血換!你的嗎!血型都不知道匹不匹配!兩個都得死!而且這裡設備都沒有我用嘴吸了換嗎!我又不是蚊子!”
那個小弟剛站起身準備還口,鐘泰就将門打開了,他恭敬的朝着鐘泰點了點頭,鐘泰看了眼坐在地上抱胸生氣的葉妙心,又看了看身後還站在門外用眷戀目光盯着那抹身影的林大夫。
“你們先出去,我帶了林大夫給老爺看病。”
葉妙心挺直的脊背瞬間僵硬了不少,裡面六個不同部位都纏着紗布的青鳥幫成員陸陸續續走了出去,鐘泰走向了隐在暗處在床上痛苦呻吟的甯五德,林大夫慢慢的跟在身後,看到了角落裡被反手綁着的兩個小姑娘,他心裡咯噔一下,路過葉妙心時,葉妙心低着頭視線故意不看他,但他知道,她的餘光一直在他身上,正如他的視線也一直在她身上一樣。
甯釋槐進門第一眼看見了有些頹敗坐在地上的葉妙心,跑到她面前蹲下詢問有沒有什麼事,葉妙心愣了愣神色後搖搖頭,擔憂的看向角落處兩個小姑娘:“快,幫我把茯苓和甘草解綁。”
甯釋槐轉頭走向兩個年齡十七歲左右的女孩,認出了其中一個年齡稍大的是上次給他拿藥的女菩薩。
他快速給兩個女孩子解了綁,兩個女孩向他道謝後連忙撲向葉妙心,葉妙心抱着她們安慰。
“你家老爺身體裡有很多種毒,這些毒既相生也相克,相當于拖着他的命,生不得,死也難,本來是這樣,但是似乎被人加了些催發毒素加深發作的藥物,又受了氣緻使氣血受損,身體各部位虧虛嚴重,現在那些毒素漫布全身器官血液,侵蝕着他的身體,受不得大氣,除了換血,但也九死一生。”
林大夫有些低落的聲音傳來,鐘泰急忙道:“肯定是那女人!換血吧大夫!”
“怎麼換?用你的嘴換嗎?”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這涼薄的話會出自懸壺濟世的林大夫。
鐘泰片刻後回過神:“您需要什麼,我去弄來,至于血,就用我的吧。”
林大夫這才看向他,而甯釋槐走到鐘泰身邊撞了一下他的肩:“你瘋了嗎?用你的命換他的命?”
鐘泰沒有說話,執拗的看着林大夫,而此時安桉竟從門外走進,侃侃而道:“可想清楚了,甯五德若是好運熬過了這次,肯定會去找英國人,而對于英國人來說,這是打壓青鳥和玄鴉兩個大幫派的最好機會,漢口,可就真的是外國人的天下了,不說青鳥會不會真的不存在,但衷心的鐘泰你,和那六個人,不會看着青鳥幫白白拱手讓人,那你覺得,甯五德會怎麼做?”
安桉不急不緩又仿佛事不關己的語氣讓鐘泰沉默不言語,甯釋槐有些生氣道:“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你——”甯釋槐看了一眼床上吹胡子瞪眼又開不了口的甯五德,将安桉輕輕拉過站遠了些。
“鐘泰也換不了血,換血必須是至親之人,鐘泰,你同意拿甯釋槐的命換甯五德的命嗎?”
聞言甯釋槐愣了愣,而林大夫和葉妙心同時詫異的看向安桉,兩人餘光中對視上了,葉妙心率先轉頭移開視線。
鐘泰想起葉妙心先前所說血型匹配,甯釋槐是甯五德的親兒子那肯定血脈相連,但是......
“沒辦法了嗎......那可不可以,讓老爺走得舒服一些......”
甯五德不可置信的瞪向鐘泰,在床上痛苦的扭動了一下,青紫的臉圓脹了幾分,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老爺!”
甯釋槐驚了一驚,連忙看向甯五德,但卻伸手将安桉往身後攬了攬,甯五德抖着手指向甯釋槐,雙眼睜得前所未有的大,然後一口氣沒順過來,歪頭一倒暈了過去,林大夫立馬上前把脈,做了一個讓大家放心的神情。
鐘泰去抓藥了,六個人把守在門外,甯釋槐和安桉對視了一眼,看着面前略微有些奇怪的場景。
“嗯......好久不見,你...你最近...過得好嗎?”葉妙心将一縷碎發别至耳後,有些難受的看了一眼林大夫的白發點點後,将視線落在自己不停搓着的雙手上。
“啊......挺好的,我們...二十年零三個月二十八天沒見過了...感覺...你還和以前一樣啊...他,他對你挺好的吧,你們的女兒...很可愛,很像你......”
“什麼?他?女兒?”葉妙心擡頭終于将目光落在林大夫臉上,但卻充滿了疑問和震驚,随後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兩個女徒弟,像嗎?這兩個女娃娃水靈靈的看上去就很乖和她哪裡像了?她可是出了名的嚴師長相,和乖這個字一點也不搭邊,哦,嘲諷她?
安桉挑了下眉看向林大夫,甯釋槐則像是知道了一個驚天秘密般張大了嘴巴,難怪啊!難怪妙姨之前提起林大夫神色那麼古怪!
葉妙心像被氣笑了一樣,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扯着嘴角有些艱難的問道:“你覺得...我成婚了?你還覺得,還覺得我給别人生了兩個孩子?”
年齡大些的茯苓連忙擺手否認:“不是的不是的林大夫,您誤會了,我叫茯苓,她叫甘草,我們是外地采藥師的孩子,家人采藥遭遇意外去世後是師父收了我們做徒弟,我們不是師父的親生孩子,師父她...她沒有成婚......”
“茯苓!說那麼多作甚!我教導過你們對懷有偏見的蠢材不屑于浪費口舌!甘草,随我整理那邊的草藥。”
葉妙心起身,一個眼神也沒給任何人,直接越過所有人去了最右邊的藥草堆,甘草捏了捏手心,慢吞吞的跟上,甯釋槐第一次見這麼渾身帶火的妙姨,抿着唇沒有說話,安桉看向低着頭面色複雜的林大夫,起身将甯釋槐拉到了後邊沒有人的角落,茯苓有些尴尬的朝着林大夫笑了一下,去了左邊收拾案上的藥具。
甘草害怕的看了一眼第一次對藥材這麼暴力的師父,求救的眼神看向了另一邊的姐姐,茯苓隻能豎着手指在嘴前眨眨眼。
葉妙心一直低着頭,後背的長發繞到身前擋住了她的面容,看不清神色,隻能看見她将一把三七掂了掂,狠狠地丢進黃芪的藥包裡,随後揉做一團扔給甘草,甘草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接過這團壓迫感十足的藥包。
她氣極了,氣到眼眶有點酸痛,二十年零三個月二十八天的中午,她和他在不算正式的場合再次相見,他卻說她給别的男人生小孩?真是有種,寡婦被造了黃謠,氣瘋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