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認真,直直望過來,說出的短短兩句,卻讓素玉呆愣住。
定是那餘毒未清,才使她的小姐開始說了胡話,素玉擔憂地想,扭頭就要去請太醫,卻被昭韻宜再次叫住。
……
日陽高懸,臨近午時,安靜多時的養心殿内終于傳出動靜。
殿門‘吱呀’一聲,全德福端着茶盤從裡面出來,一眼就望見不遠處扭打兩人。
“去去去做什麼呢!聖上面前還敢這般張嚷。”
小安子立刻停了手,搶在滿貴前頭,瞥見全德福手裡拿着東西,他立刻就要去幫忙端:“公公您怎麼出來了,可是陛下有什麼吩咐,哎呦,您歇着别再累着了,奴才幫您。”
說着伸手,被全德福瞪來眼隻好讪讪退到一旁。
來到滿貴面前,瞧人還愣着,全德福一張臉拉下去,訓斥的話還未出聲,就聽滿貴擠着張臉,焦急萬分道,
“幹爹,昭才人她出事了。”
半刻鐘後,聽滿貴說完,全德福暗道聲不妙,把茶盤塞到小安子手裡,哎呦一聲,忙吩咐滿貴随他進殿。
全德福一顆七上八下的跳,臨到殿内頓了下。
陛下既将人帶回宮,想怎麼也是上了心的,人剛進宮,眼下若不明不白死了……
他不敢多想,哈着腰快步進去。
養心殿内安靜極了,隻有青幡銅壺沙沙的細碎聲散在空氣裡,内間四角各站着名宮人,門邊傳來動靜,他們垂頭凝着腳尖仿若未聞。
全德福頭壓的很低,踱步至龍案下的階梯前供着手:“打攪陛下清淨奴才該死。”
滿貴同樣跟進來,行了禮跪在後頭,一顆心控制不住砰砰的跳。
沉默良久,終于,他們聽見上頭傳來的聲音。
“何事。”
帝王發了話。
全德福立即應聲,暗中瞧着淩郁神色:“……回陛下……昨夜攬阙宮派人來請。”
一滴墨落下去,髒了紙冊,筆尖順勢打了叉。沉默半刻,殿内響起道聽不出喜怒的聲音。
淩郁漫不經心開口,神色與往常無異:“是嗎,她可有說什麼。”
“臣婦愚鈍粗鄙,不堪污了陛下的眼,還請陛下放臣婦出宮。”
昏暗空蕩的大殿,昭韻宜埋首跪在冰涼刺骨的地面上,她纖細的頸子暴露在空氣内,脆弱的似乎輕輕一按便能折掉。
一雙皂靴停在她面前,梨黃紋路印在漆黑緞面上,她瑟縮了下,很輕的。
回答她的是帝王噤若寒霜的聲音。
……
低低的哀求聲在耳畔回蕩,久久不曾散去,今日已是第七日,她終于要答複了嗎。
殿内很是安靜,淩郁突覺心間煩躁,停了筆,方想擺手道罷了,讓他們都退出去,滿貴的聲音已卻在這之前響起來。
“愣着幹什麼,陛下問話還不趕緊回答!”
全德福斥責下,滿貴驟然回神,語速飛快:“回陛下,昨夜昭才人遭人暗算中毒,被發現時已經吐血暈了過去。”
“眼……眼下恐怕危在旦夕。
……
攬阙宮,素玉跪在昭韻宜身邊,直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昭韻宜似乎失了記憶的事實。
她的小姐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記憶錯亂連帶着有關甯伯侯府的事情也忘的一幹二淨,隻記得父母去世後她們被親眷接走撫養,十年來一直背井離鄉。
“皇宮。”高聳的紅牆倒映在眼裡,昭韻宜心裡默念着素玉方才的話,心想怪不得那牆砌的那麼高,若是皇宮,便也說得過去了。
“我們為何會在皇宮?”可她毫無頭緒,半點有關的記憶也想不起來。
素玉仰頭,視線恰好對着昭韻宜漂亮的眉眼。
沒有疲憊惶恐,亦沒有空無的死寂與迷茫。
她不知道該如何說,也不知到底該從哪件事講起,望着這樣的一雙眼,她好似啞了口,話堵在嗓子眼,竟半個字也說不出。
“素玉,你今日好生奇怪。”昭韻宜眨着眼。
素玉嘴唇翕動,半天還是合上,腦海裡不停翻湧起昭韻宜這些年在甯伯侯府的艱難處境。
自從嫁進去,她的小姐便失了自由,被不顧意願強按下個世子夫人名号,卻沒得到它該有的地位和待遇,即便公婆欺壓,夫君冷漠相待,在府内受盡冷眼,可她的小姐卻仍沒說過半句怨言。
處處忍讓,可最後卻換來他們的變本加厲,甚至為官途騰達,被當作個物件設計送予高官貢獻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