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喜歡,為何還要将人拘在府裡,不肯放人自由。素玉越想越沉默,細細數來才知昭韻宜原來受了如此多委屈
帝王權勢滔天足以壓倒一切,她們已然身處皇宮,沒了離開可能,世子夫人的身份壓在身上,好似掐着咽喉,随時都會叫人喘不過氣。
一輩子那麼長,總能夠有機會的。素玉心頭突然浮現出某日午後昭韻宜曾對她說過的話,也讓她搖擺不定的心驟然有了決斷。
是啊,若必須留在在皇宮,她的小姐又何不能忘掉一切從頭開始。那段記憶帶來的隻有傷痛,她為何還要再次揭開。
素玉擡頭,對上昭韻宜隐含關切的眸,終是道:“……小姐忘了嗎,您是宮内的嫔妃啊。”
……
“三個月前叔叔嬸嬸因病相繼去世,正逢後宮選秀,機緣巧合下您便進了宮。”她試探着道。
入攬阙宮前,素玉得知了昭韻宜如今身份,言畢見昭韻宜面色如常,她才暗自松了口氣。
昭韻宜眉頭輕蹙,似乎在細細回憶這話的真假。
“平日在皇宮,小……小主素日待在攬阙宮内,沒在衆人眼前露過面,從未與任何一位娘娘有過争執,除了昨日散步,在宮道碰見的玉嫔娘娘。”
玉嫔那副趾高氣揚的嘴臉猶在面前揮之不散,素玉仍記第一次見面,就罰昭韻宜跪了兩個時辰,還派人翻亂了攬阙宮。
昭韻宜進宮之事隐秘,根本沒有幾個人知曉,素玉前後想過,那位若想将人殺了滅口,在外面豈不是更好,何至于帶回宮,思來想去,她也隻能想到昨日碰見的玉嫔。
“回宮當夜您便中了毒,一場大病直至現在才醒。”
這些話半真半假,是以素玉說起來還算流暢,言畢,她朝昭韻宜偷偷望去一眼。
昭韻宜手心按在膝蓋上,猶能感到那處泛起的陣陣脹痛。
她細細接納着這些,震驚自己入了宮,更驚訝自己竟成了陛下的嫔妃。
從前她便在話本裡瞧過,知曉不少宮内争鬥的手段,下毒殘害莫不失其中一種,很容易聽懂素玉話外的意思。
不過是說,她作為新入宮的妃子,行為舉止沒有半分錯處,不過無權無勢生得又貌美,便遭了她人嫉妒迫害。
素玉說話時,昭韻宜亦能感到心内隐隐浮現的痛楚,她記不起她因何機緣入宮,卻對自己足夠了解。
她這個人最愛較勁,什麼事都要争出個對錯,從不肯吃虧低頭,受了委屈定是要十倍還回去給自己讨個公道的,平白無故被人欺負,她心裡咽不下這口氣。
許是她沒了親人,沒了牽挂,因此才想進宮為自己為日後謀一份前程。
不争不搶,從未與任何一位娘娘有過争執,昭韻宜擡起頭。
她腦子真是抽了,進了皇宮竟還會想平淡度日,從前也屬實窩囊了些。
連老天都看不下去,讓她僥幸撿回條命,睜開眼好好看看,在這宮裡到底怎樣才能存活。
既已做出選擇,往後又要一直待在這宮裡……
将方才那些話全部聽進耳裡的昭韻宜,她看了看銅鏡裡那張驚為天人的芙蓉面,又望了望四周空蕩房屋和身上皺巴巴的寝衣。
立即有了決定。
‘碰— —’
她拍案而起。
“……小主?”很突然的動作,素玉吓得一激靈,愣神瞧着驟然站起的人。
昭韻宜目光堅定,靜靜瞧着前方。
不就是區區一個寵妃,她争!不争,豈不白白浪費了她貌美無雙的一張臉。
外頭陽光正盛,照進屋子,照得女郎琉璃般的一雙眼眸熠熠生輝。
帝王突然莅臨,攬阙宮衆人連忙跪地問安,全德福小跑着跟過來,尋空隙拽了個宮人打聽裡面情況。
聞言松了口氣,小跑到淩郁身邊:“陛下放心,宮人說昭小主已經醒了,按陛下吩咐去請了陳太醫,補身體的參膏和鹿茸丸随後便到。”
殿外的跪拜聲此起彼伏,昭韻宜往外面望去,隐約看見一人正朝她寝宮方向走來。
為首之人玄袍加身,被喚得一聲陛下。
她再次望了眼銅鏡,裡面倒映着她略顯蒼白的一張臉。
素玉似察覺出她打算,要開口補充什麼,已經晚了,袖子也沒抓住,眼睜睜瞧人就這樣沖了出去。
“陛下— —”
淩郁剛邁進殿門,就聽見前方傳來聲隐含哭腔的喊,螺钿纏花柱後一人小跑着從後頭繞出來,身上的素白紗衣大片飄在空氣裡,一把抱住他腰身,似花蝴蝶般撲進了他懷裡,埋首在他衣襟前。
宮殿内外霎時寂靜,空氣内不住響起宮人驚恐的吸氣聲。
淩郁身子僵硬了瞬,抱着他的人似乎又開了口,聲音很低。
他緩慢低頭,觸及她眼尾閃着的淚光,面色微不可察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