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澤悠悠轉醒,隻覺頭腦昏沉,仿佛被一層厚重的迷霧籠罩。
頭頂冷白色的燈光直直刺下,無情地紮進他的眼眸,他下意識地想要擡起手遮擋,卻驚覺自己的身體仿若被定住一般,就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
刹那間,恐懼如潮水般迅速将他淹沒。他瞪大雙眼,急切地環顧四周。燈光太過刺眼,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模糊了他的視線,但此刻他全然顧不上這些,隻想弄清楚自己是什麼狀況。
目光所及之處,唯有一片冰冷的銀白牆壁,平整光滑,沒有一絲可供辨認的标記。
這死寂的環境,讓他的心底湧起一陣寒意,難道他是被某個神秘的地下組織綁架了?
曲澤拼命地在腦海中搜尋着記憶,終于,他抓住了最後一絲殘留的記憶——放在床頭的水杯。
難道是那杯水出了問題?
就在他滿心狐疑之際,正對着他的牆壁打開一道門,悄然無聲。
一個身影緩緩走進來,步伐沉穩,每一步都像是經過精确丈量,帶着一種特别的節奏感。
看清來人,曲澤瞪大雙眼。他下意識地叫出對方的名字,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肌肉仿佛失去了控制,無論怎樣用力,都發不出一絲聲音。
來人一步步走近,直至走到他的床前,微微俯身,遮住了頭頂那令人目眩的燈光。
“怎麼哭了呢?”譚際為低頭吻去曲澤眼角的濕意,随後幽幽一歎,“我不想讓你疼的。”
譚際為的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微風,曲澤卻隻覺不安,他試圖張嘴回應,然而喉嚨卻像被死死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唯有舌尖在幹澀的口腔中徒勞地動彈了一下。
譚際為并未理會曲澤的掙紮,直起身來,在床頭的位置開始忙碌起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而又刺耳,一下一下,仿佛敲在曲澤的心尖上。
曲澤與譚際為相識八年,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再熟悉不過,僅憑這聲音,他便知道譚際為在擺弄什麼。
緊接着,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消毒劑味道,刺鼻的氣息預示着危險的來臨,曲澤拼了命地掙紮,額頭青筋暴起。
“藥效還沒過,沒用的。”譚際為的聲音平靜到詭異。
曲澤的目光落在譚際為手中那明晃晃的剪刀上,那鋒利的刀刃在冷白的燈光下閃爍着寒光,曲澤的心瞬間如墜冰窖,一點點沉了下去。
譚際為手持剪刀,動作輕柔地剪開曲澤的褲子,細心地給他做了消毒。
随後,他拿起手術刀,正要動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伸手将床頭緩緩升高。
“阿澤,你曾經說過,最喜歡看我用手術刀的樣子。”譚際為笑了一下,語氣溫柔,像是最最貼心的愛人,“這樣,你就可以看到了。”
譚際為撫摸着曲澤的膝蓋:“放心,我技術很好。”
「别,不要!」曲澤在心底聲嘶力竭地呐喊,可身體卻不聽使喚,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手術刀劃開皮肉。
譚際為的手法娴熟而又精準,靈活地将膝蓋骨上面附着的皮肉一點點分離。
“阿澤,不要怪我。”譚際為一邊操作,一邊喃喃自語,聲音飄忽不定,“說好永遠在一起的,可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你不是想分手嗎?那我就讓你永遠也走不了,這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看到我的義肢你很掃興吧?”譚際為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但那又怎樣,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話語如同破碎的拼圖,颠三倒四。
“阿澤,我愛你啊。”譚際為的聲音又變得溫柔起來,“我沒辦法了,都是你逼我的。”
“我會好好照顧你,我們永遠不分開好不好?”
譚際為擡頭看向曲澤,眼神中充滿了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個回應。然而曲澤卻隻能躺在那裡,喉結滾動,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他想閉上雙眼,可眼睛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定住,隻能一眨不眨地看着譚際為發瘋。
于是,他就看到自己堅硬的膝蓋骨被譚際為輕巧地撬開,剝離。
“看,多麼漂亮。阿澤,這真是我看過的最完美的膝蓋骨了。”譚際為舉着曲澤的膝蓋骨向他展示,鮮紅的血液順着他的手腕蜿蜒,眼神興奮癫狂。
……
曲澤猛地從睡夢中驚坐而起,雙手飛速探向自己的膝蓋,确認膝蓋完好無損,他才如釋重負,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謝天謝地,原來是個夢啊。”
房間裡,智能家居系統顯示當前時間:晚上十一點五十分。原來他僅僅睡了不到兩個小時。
曲澤緩緩躺倒回床上,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今天在餐廳的場景。原本,他是打算向譚際為提出分手的。隻是他剛露了一點兒口風,譚際為便尋了個借口離開了。
回想起這一年以來,兩人在床上的交流愈發稀少,連隔日一次都保證不了。身體的反應往往是最誠實的,譚際為早就察覺了吧,畢竟,他那麼聰明。
曲澤再度擡眼看向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智腦上,屏幕上靜靜躺着兩條工作消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曲澤無意識地将屬于另一個人的枕頭撈到懷裡,眉頭緊緊皺起,心中湧起一股不安:這麼晚了,譚際為還沒回來,該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夢中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真實得讓他甚至能回憶起每一個細節,就好像那些事真正發生過的一樣,最後定格在譚際為舔舐自己血肉的畫面,曲澤小腹收緊。
曲澤:“……艹”
窗外有亮光閃過,曲澤悚然一驚,幾步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隻見一道又一道拖尾劃過長空,懸浮車道的指示燈發出刺目的紅光,提示當前車道不可用。
他盯着那些流星看了幾秒,突然臉色一變,流星,車輛失控,截肢,之後……
曲澤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好的雙腿,他轉身沖回床邊,抓起扔在床頭櫃上的智腦,給譚際為打電話。
無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