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珣并未擡眼,音調平闆,聲如冰裂,隻是拿毛筆勾畫記錄,遞給江恕之一個玉牌,又讓他在紙上寫下姓名。
衛昭把手放在識靈上,嘗試着。
輸入的靈氣忽多忽少,那石塊也一陣一陣發光,像風中的燭火,微弱明滅。
路珣放下筆,爾後擡眼,仰倚上扶手椅,雙手交叉,盯着衛昭,眼睛黑而亮。
衛昭琢磨嘗試着,耗的時間較之他人實在長了些。路珣卻不言語,好整以暇。
福至心靈,像是打通了關竅,衛昭調集周圍靈氣持續注入進識靈,見那光越演越熾,下意識抽回一部分靈氣,直到那光芒與江恕之的差不許多。
識靈似乎有些不滿,微微顫動,衛昭不動聲色按住它。
“上等,”路珣并未動筆,而是看着衛昭說:“你叫什麼名字?”
“衛昭。”
“為何歎氣?”
衛昭摸不到頭腦,虞秀和戳一戳她,她才反應過來:“想到我阿娘了。”
路珣一身紅,妍皮玉骨,倔強又鋒利。
她膚色冷白,像是烈火中不化的素玉,要将火焰凍住。
被她盯上,難免有種寒涼之意,衛昭卻面不改色。
“給。”衛昭接過玉牌,退到一邊,摩挲着,見玉牌上刻了“一百八十一”的字樣,想來是按人數順序排的了,瞟見江恕之的一百八十,衛昭暗自思忖道。
“怎麼樣?”
“比我預想的好多了,是中等。”
虞秀和笑呵呵的,似乎對這件事不上心,意外的平靜。
“恭喜你,昭姐姐。”
“諸位,”路珣打了個響指,一道靈光閃過,衛昭的玉牌上便浮現出一行字“甲等七号”。
“恭喜你們通過測驗。玉牌上是你們各自的房間編号。待會随我上靈舟,歇息一晚,明日便可到明山宗。”
路珣帶着大家走出正廳,結印畫了一個法陣,而後擡腳踏進去,下一瞬,她的身影消失在空氣裡。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這越家長女,結陣已經無需念咒了嗎?”
“嗨,他們這些世家弟子,自家的秘籍就夠用了。你當人家真是來求道的?不過是來跟其他世家子弟比劃比劃,各自心中有數,鍍層金方便回去接班罷了。”
“昭姐姐,法陣是指,修煉到一定地步後,可以自己體悟,或者學習前人著述,化靈力為他用。像路珣這個,作用就是瞬移到另一處。法陣可大可小,可顯現,也可無形設作陷阱。”
“秀和,一路上多謝你。不然我現在還一頭霧水,什麼都不知道。若不是有你提醒,我可能都過不了測試。”衛昭背對月亮,一步步向前走着,邊笑邊說着。
她笑得明媚,月色黯然。江恕之略略領先于衛昭,側眼看着,有些失神,他停了一瞬,而後踱步邁進去,
“沒事的,昭姐姐,我們也走吧。”
衛昭眼前黑了一陣,下一秒,風呼嘯而來,吹得衣襟獵獵作響。
“昭姐姐,好好歇息,明日我來找你!”
虞秀和笑嘻嘻道,接着一溜煙跑了。
一個江恕之,一個路珣,都站在原地不挪窩兒,盯着昭姐姐看,她實在扛不住了。
靈舟在天上飛着。
衛昭這才後知後覺。
月亮變得碩大無比,近在眼前。衛昭略略靠近靈舟邊上,伸出手掠過一陣陣雲團,隻觸到刺骨寒涼。
“衛昭,你對虞秀和似乎一點都不好奇。”
“好奇什麼?”衛昭收回手,面向江恕之。
“小小年紀,遠在雍州,對中州之事一清二楚。與你不過初次見面,卻分外親熱。不可疑嗎?”
江恕之在說虞秀和,矛頭卻對着衛昭。
“江公子一身華貴,卻落腳在山溝裡的清水鎮,請我一個黃毛丫頭做護衛。”
衛昭語氣平淡,仿佛說的是什麼平常的話,而不是充滿質疑。
“大概每個人,都會有不可言說的秘密,”衛昭話鋒一轉,語調緩下來,“心照不宣即可,我不喜歡刨根問底,太明白反而傷了和氣,不是嗎?”
衛昭繼續說道:“不管江公子相信與否,我信緣分。這個小姑娘合我的眼緣,我很喜歡她,她也為我慷慨解惑,就是這樣。”
“你我之間也是這樣,我對您一見如故,為您的風度所折服,”衛昭停頓一下,“江公子想必也是看中我的能力和老實忠厚了吧。”
“當然。”不是。
江恕之心想,你身上有我的東西。
衛昭跟老實忠厚可沒有半塊靈石的關系,看着呆呆木木冷冷淡淡,實則不可小觑。
剛才那些話,才是撕開外衣,露出了廬山面目的一角,像是劍微微脫鞘,一閃而過的寒光,卻足以令人清醒懼怕。
“今日的靈石。”江恕之定定看衛昭,補充道:“那個袋子,黑色的。”
衛昭麻利撐開袋口道:“其實我今天也沒有做什麼,江公子太客氣了。”
“我既然說了每日六塊靈石,那就要做到。”江恕之把靈石放進去,叮叮當當裡,衛昭眉眼彎彎,真心實意地道了句:“江公子實乃守信真君子。”
“衛昭,明日見。”江恕之頓了頓,“可以的話,不用那麼客氣,以後喊我的名字便是。”
衛昭不語,隻是笑着點了下頭。
“哇!昭姐姐!你看!你看啊!雖然聽過很多遍,但是真的見到還是很震撼啊!”
衛昭也一時失神,好半天才“嗯”了一聲。
明山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