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之看上去不是愛熱鬧的人。
可是拒絕虞秀和,衛昭又實在不忍心。
“我沒意見,隻是,拿主意得聽江公子的。”虞秀和這才看向江恕之,對方似乎輕輕吸了口氣,不置可否點點頭:“走吧。”
“姐姐,你叫我阿和就行了,我爹我娘都這麼喊我。對了,還未請教姐姐名姓。”
雍州離中州足有千裡,虞秀和孤身去鄉,難免擔驚受怕。
在山腳,她就注意到了衛昭,一看就很能打不說,眉眼清正,氣場威而内斂。
與衛昭同行的少年雖然懶散帶笑,卻如出鞘的刀劍,鋒銳逼人。
衛昭跟她的同伴顯然不是很熟,卻面冷心熱,不然也不會無故停下修整。
“衛昭。”衛昭又隔空虛指一下前方的雇主,“江恕之。”
“姐姐,我可以叫你昭姐姐嗎?你是哪裡人呀?”
“中州。”
“昭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呀?”
“十七。你呢?”
“我十五了,這不剛到明山宗收弟子年齡标準,我阿娘就把我趕來了。”
……
少女像隻找到母親的雛鳥,放開膽子,歡快地叽叽喳喳起來,帶來熱鬧的空氣,一直到山頂的寺廟。
寺身椒紅,房頂斜蓋青瓦片,四四方方,正門上方挂一塊燙金牌匾。
“渡厄寺。”衛昭輕輕念出牌匾上的大字。
“這家寺廟的主持很厲害很有名的,跟明山宗也關系匪淺。”虞秀和在一旁補充道。
“那邊也是一座廟?”衛昭側頭看向山下三四裡處,那兒坐落着一個小一點的寺廟,幾乎要叫藤蔓長住,破敗得不像話。
“嗯,好像原來叫善什麼寺,聽說鬧鬼呢。”
“虞姑娘,當真博學。看來以後,免不了要多向你請教才是。不知是否叨擾虞姑娘了?”
江恕之笑問,一笑如春花開。
可惜是假花,有形無神。
“不打擾不打擾,不敢當,不敢當,”虞秀和加緊步子,手擺得出了殘影,“我隻是對志怪傳聞好奇罷了。”
姓虞,出身雍州,見識不俗。
隻能是那個虞家了。
這兩人一見如故得令他生疑,莫非她們原本就認識?
就算素昧平生,第一面便折服虞家這等眼眶長在頭頂上的人,也足見衛昭身上定有過人之處,難不成有蠱惑人心的本事?
他又看了眼那清清冷冷的少女,越是思考,越覺出衛昭的深不可測。
無妨,衛昭接觸的人越多,說話、做事越多,暴露的秘密,自然變多。
索性他也不是兩手空空的待宰羔羊,搏一搏,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江恕之不再追問,把視線移開,看向高大的寺廟。
寺廟一塵不染,通向正廳的道路兩側種滿瓜果,偶爾有幾個棉衣僧人經過。
幾十個人揚着腦袋,在寺廟正廳排隊,四個昏昏欲睡的老頭在隊伍兩側坐着,一名年輕的紅衣女子坐在大廳正中間,身後站着一名黑色勁裝少年。
江恕之那一眼看得衛昭渾身涼飕飕的,眼神奇怪而複雜,三分糾結,三分傲慢,四分躍躍欲試。
将之抛在腦後,衛昭擡腳跟上江恕之,走到人群後面排隊。
虞秀和也跟上,落在隊伍最後。
“那是什麼?”年輕女子面前有一張桌,桌子上擺着一塊圓白物體,有衛昭合攏胳膊抱起來那麼大。
每個測試的人都把手放上去,不一會兒,那東西就開始閃光,光芒明暗不一。
光芒強的,那人就歡呼雀躍,暗淡的,那人的臉色便也灰敗。
是以前方嘁嘁喳喳,“哎……中等。”
“比我好多了,兄台,我才下等,咱們能去轉一圈也不虧了。”
衛昭指向那東西,坦然地看向虞秀和。
“不是每個人都有修仙的天賦,那是用于初步檢測每個人資質的,叫做識靈,将人的天賦分為上等、中等、下等,依靈光大小而定。它原本是檀家的法器。明山宗開宗一百年,八十多年前才大開規模招收凡間弟子,這法器,就是檀家為賀明山宗獻上的。”
對于衛昭的一無所知,虞秀和并沒有表示驚訝抑或其他,而是耐心解釋着。
虞秀和又踮起腳尖,附到衛昭耳邊:“等會把手放上,調集周圍的靈氣,再灌進去就好了。”
衛昭心下一暖,神色微愣。
她從未試過調集靈氣,每次都是心念一動,靈氣自生,好像原本就藏匿于她的四肢百骸。
但她并未聲張,而是如虞秀和所言,默默調動嘗試起來。
江恕之聞言,回頭看了二人一眼。
“前面坐着的那女子,是越家長女,路珣。”
仿佛猜到衛昭要問什麼,虞秀和接着用氣聲道:“現在的越家,是路珣的娘親,路華濃掌權。四年前世家圍獵,魔族意外來襲,越家年輕一輩死的死傷的傷,當任家主彌留之際傳位給路珣的父親。但是他自小體弱多病,于是這大梁就由路華濃挑着。”
不知怎麼,想到杳無音訊的李清源,衛昭不由得歎了口氣。
很快就輪到江恕之,他把手放上去,不消片刻,識靈發出一陣猛烈的光。“上等,恭喜。”
“厲害啊!”
“這是咱們幾個裡邊天賦最高的了吧?”
旁邊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小小的驚呼,一道道目光聚到江恕之臉上,他卻神色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