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江恕之淡淡接上。
“他聽不懂,”路珣半閉眼吸氣,又向薛知節耐心解釋:“那些實力弱又無家族庇護的人,出了明山宗就是待宰羔羊。”
“再者,人繼續多下去,明山宗長老該來伐我越家了。”
江恕之撤去隐匿自身氣息的法陣,老神在在地坐下。
“我的天啊——這麼多魔族!”虞秀和驚呼,西方地平線上煙塵滾滾,半遮殘陽,她腳下的地面也震動開。
路珣雙手打開,流火槍懸于半空,在百有餘隻魔族正上方,隻見丹唇開合,那槍金光大作,“咔嚓”紮進泥土裡,震得周遭一圈魔族跌倒在地。
随着銀槍光芒褪去,魔族也如石化般一動不動。
路珣面色微微泛白,又捏出一道法陣壓在衆魔族頭上,光芒刺得衛昭下意識閉緊雙眼。
下一瞬,魔族、銀槍,都憑空消失了。
“二百二十六隻,”路珣向衛昭走來,薛知節緊緊跟在她身後,眸中擔憂要溢出來,“今夜先歇息,明日再找人。”
月落日升,趴在吊床上的衛昭伸了個懶腰,戳一戳旁邊的路珣:“師姐,這人不在咱們備選人裡,跟我也不對付。”
虞秀和翻身下床,眉目平直,神色冷凝:“昭姐姐,路師姐,我來對付他。”
“你不勸勸虞師妹?”虞家之事,路珣略有耳聞。
衛昭搖頭,一臉笑意:“阿和心中有數,我信她。路師姐,阿和會赢。”
虞圖南一臉陰狠妒憤,背劍向定着魔族的那塊空地走去。
檀家兩兄妹眼高于頂,屢屢嘲諷于他,竟還讓他做探路找魔族的活計!
虞圖南牙咬得咯咯作響,一時間竟沒注意多了個人。
“虞秀和?還能待到今天,頭日裡便碰上衛昭路珣了吧。”
越走越近,他終于看見了虞秀和。
“少說廢話,虞圖南,這麼多年明裡暗裡的我都替你累。今日,你我真刀真槍地比一場。”
虞秀和抽出刀,一把将刀鞘抛開。
“上門讨打,虞秀和,這可是你自己選的,日後再提可怪不得我了。”
虞圖南眼中精光乍現,當即橫劍起勢,就要刺向虞秀和。
“我告訴過你了,不要再動衛昭。”少女并不躲閃,在虞圖南沖過來時,輕輕說了這麼句。
“堂哥,你怎麼聽不懂人話呢?”
虞秀和仿佛回到過去,掀開被褥,發現底下躺着自己養大的小狗雪團,四肢歪扭,胸膛毫無起伏。
雪團似乎感受到了她,費力要擡頭,卻隻咳出口血,她顫手覆上,軟趴趴的身體隻餘冰涼。
驚懼,憤恨,如海水灌谷,湮滅理智。
虞秀和眼前昏黑,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了。
她一向乖巧,修為平平,虞家人都覺得她手無縛雞之力。
可那日她發了瘋般,雙手染血,撞進虞家弟子堂,揪出虞圖南,幾乎摁着他要活活打死。
外公被驚動,見虞圖南滿臉血生死不明,一掌掀開她,又劈頭打了她阿娘一個脆的。
阿娘要親情,要虞家,要忍,所以也攔着她,她被橫抱起,徒勞在空中亂蹬,像個張牙舞爪的笑話。
昨日衛昭一提虞圖南,她又眼冒金星,天旋地轉,竭盡全力才不漏聲色。
虞圖南出劍狠辣,連連劃破虞秀和的衣袖,鵝黃衣衫添上斑斑紅點。
幾次出手,虞圖南都覺劍尖傳來滞澀之感。
分明刺進了虞秀和皮下三寸裡。
虞秀和卻以身為盾,一步不退,悶頭往前沖。
“你瘋了!”
虞圖南覺得棘手,他隻想打殘虞秀和,并不想殺了她。外祖偏心是真,不願虞家内鬥也是真。
偏偏虞秀和毫無顧忌,出刀直沖他心口。
劍要刺進虞秀和左臂,她卻躲也不躲,左手迎上“哧”地紮進去。
劍主人似乎方寸大亂,手上微松,虞秀和右臂一揚,把那劍挑飛出去,一刀劈在虞圖南腰際。
“啊——”
那刀砍得極深,傷在經絡上,一時血流如注。疼痛劇烈,虞圖南大腦一片空白,跌倒在地。
“今日,可沒有人攔着了。堂哥,就算我在此廢了你的修行路,回虞家也無非一道家法罷了。”
“你猜,屆時大家會如何?為你殺了我這個罪魁禍首麼?”
“你……你不敢……”
不可置信,恐懼。
自負一瞬間潰敗,虞圖南狀若瘋魔,拖着兩條腿往後蜷縮,卻還強撐多年的驕傲,不肯就此退出。
“我可以放過你,前提是,你再不能使些下作手段惡心我。”
虞秀和也相當狼狽,衣裳破爛染血,鬓發亂飛,那雙眼卻若晨星。
她“哐當”扔下刀,雙手結印,臉上血色唰的褪去,淡金色法陣浮現在二人頭上。
虞圖南神智昏聩,全然不知她說些什麼,回過神來,天道誓言已成。
陰狠習慣性地浮上心頭,此刻卻受到禁锢,有如鞭子抽在靈魂上,痛得他滿地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