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畫面仿佛蒙上了血色薄紗,什麼都看不清楚。
衛昭心下明白過來,這應當是了空和尚的記憶。
不知他讓她看到這段記憶的目的何在。
視角颠換,衛昭仿佛附在了空身上。
他渾身使不出一點力氣,任憑那隻手拖拽他一路上山,左轉右轉,掰開他的嘴倒進一瓶粘稠的東西,又随手把他塞進一逼仄矮小的櫃子,挂上櫃門的鎖。
了空仿佛喪失了感知,長手長腳歪歪扭扭縮作一團。
“笃、笃。”
那黑衣人敲了敲櫃子,笑聲嘶啞低沉:“小和尚,待會兒可好好聽着。”
透過窄小的縫隙,衛昭看見黑衣人大喇喇在主位坐下,不多時,随着叩門響聲,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進來了兩個面生的和尚,為首者一把白胡子,他身後的人跟了空差不多年紀。
年輕和尚後腳剛踏進來就一把掩上了門。
“二位這麼緊張做什麼?落座吧。”黑衣人揀起供桌上的桔子,慢慢扒起來,皮肉分離,酸苦氣味散開。
老和尚擡手布了個法陣——衛昭見過,隔絕陣内之人聲音的法陣。
“不愧是清河大長老,果然謹慎。”黑衣人聲音愉悅,聽不出諷刺意味。
“你我之間交易已清,為何還要來糾纏老衲。”老和尚中氣十足,面上滿是提防之色。
“老前輩,話可要說明白,這樣似是而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栽贓陷害您呢。”
“可是您去黑市自己來找我的呀。”
黑衣人撕下一瓣桔肉,擡手塞進面具縫裡。
衛昭心頭一跳。
那人動作間衣袖滑落,露出的小臂内側赫然也有鷹圖騰!
衛昭瞪大眼睛,拼了命的往櫃子縫邊擠,卻無法看見更多。
“怎麼樣,我們黑市說到做到。那小和尚,所謂的佛門天驕,還不是幫你廢了。”
“現在拿到普善寺住持之位,于您二位不過是探囊取物罷了。不說感激我,怎麼還翻臉呢?”
黑衣人嘻嘻笑着,背對櫃子,将那兩個和尚的臉暴露得一清二楚。
了空瞳孔驟然放大,卻一絲一毫都動不了,眼睛幾近迸裂,混着血的淚打濕了胸前白衣。
“阿彌陀佛。”
“夠了吧,泉水裡的毒藥不是您自個兒下的麼?在下隻是想了計策,供了毒藥,樁樁件件不都是你們師徒做的?”
“現在惺惺作态給誰看?”
不知為何,黑衣人聲音忽然變大,夾雜着厭惡不耐。
了空周身湧起一股奇怪而不祥的氣息。
黑衣人回頭看了眼,打了個響指,在一陣煙霧中消失了。
“罪過,罪過啊。”
“師父不必傷懷,那女子非我族類死不足惜。了空又與妖魔厮混在先,自毀修行。是他們自作孽。”
本應救苦救難的僧人說出這般惡語,人頭畜鳴,驚得衛昭恍若出了冷汗。
衛昭剛回神,便聽見陣喘息聲。
了空呼吸越來越急促,手腳動彈起來,面上有魔氣。
“不好!”衛昭暗道一聲。
櫃子劇烈抖動起來,鐵鎖啪嗒作響。
“了塵,看看裡面是何物。”室内沉默的二人俱是一驚。
那和尚面龐瘦削,一雙四白眼大得出奇。
他小腿微微顫抖,慢慢貼近櫃子。
兩步之遙。
“砰!”
櫃子四分五裂,飛出去的木屑紮穿了塵和尚面頰,又擦過老和尚的頭頂,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啊!”了塵捂着嘴跌坐在地。
“你們兩個說明白,什麼毒藥。”了空嗓音如破鑼,整個人冒着殺氣。
“了空,你——”老和尚細眼一睜,又很快眯起來,“你已入魔,了空,莫要執迷不悟一錯再錯。”
清河老和尚擺着頭邁着四方步就要大開屋門,了空甩過去一道靈光,将三人禁锢在這屋裡。
“孽障!你要幹什麼!”老和尚疾言厲色,眼神卻開始飄忽。
“幹什麼?你們害那麼多無辜百姓死去。”
“害得見春蒙冤而死。她那麼喜歡山下的人間——”
“她是妖孽!為禍人間不得安甯!”了塵早已兩股戰戰,趴在角落裡,隻有老和尚還在惺惺作态虛張聲勢。
“不說實話啊,那你去找見春贖罪吧。”
了空靠近清河,掐住脖子提起他,又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不知多少次後,老和尚的白袍浸滿了血,黏在他身上。清河整個人如一灘爛泥,進氣少出氣多,嘴裡大口大口倒流出鮮血。
“他不說,你說。”
了空狀若修羅,逼近面如土色的了塵。
了塵吓得失禁,不住把頭往牆角裡縮,撞得頭破血流,五官被血塗花。
“師兄師兄你放過我吧!”
“你說了我便放過你。”
了空拳頭攥的咔咔作響,眼睛猩紅,留了三分清明來打诳語騙他。
“清河嫉妒清風師父,他年紀大資曆老,卻……卻因為師兄你,要眼睜睜看着清風當住持。他發現見春姑娘是妖怪,從黑市買了毒藥下在水裡,想誣陷那姑娘,把師兄也拉下水。”
“師兄,我說的是真的啊!”
了塵跪下,身子往牆根貼。
“誰讓你叫她見春的。”
了空伸出手,捏碎了他的脖子,那張臉無力地歪了下來,一雙眼睜得大大的。
屋内唯一站着的人緩緩跪了下來,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