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路珣将他們帶到一處宅邸。

黑瓦白柱，寬門高牆，門口一左一右站倆高個兒精瘦漢子。

“走這邊。”路珣招招手，四人蹑手蹑腳轉了大半圈，路珣在一處偏矮的牆角邊蹲下，壓低蓬亂的野草，又搬開好幾塊磚石。

“他們巡邏巡不到這片區域。”

衛昭虞秀和對視一眼，江恕之深深閉上眼睛，眉毛擡起。

“路師姐，這不會是……狗洞吧？”

衛昭拉過江恕之，拍打着身上的泥土，還是忍不住問道。

路珣帶頭鑽狗洞。

太割裂了，有種玉菩薩下高台耍劍的感覺。

“嗯，我幼時養的小狗常常鑽過這洞來看我。”路珣低低應聲，“它去世那天，我親手把洞補上的。幸好沒堵死。”

路珣遞給衛昭一份地圖，點了點：“我們現在在這兒，廚房在那裡。”

“走吧。我跟小虞去盯住領頭的人，你跟江公子去廚房。切記，情況反常便撤，勿要久留。”

說完，路珣她倆三兩下就閃沒影了。

“拿反了。”江恕之就着衛昭的手，把地圖調換了個頭，清幽的芙蕖香迎面籠下來。

“你帶路吧，”衛昭撓頭，“我有點不辨東西南北。”

确如路珣所說，他們進來的地方正在一方小池塘後邊，長得老高的梧桐樹恰好擋住了洞口那片空地。一路上，他們碰見三三兩兩的修士在巡邏，皆用黑布蒙面，單露出兩隻眼睛。

“小心。”衛昭按住江恕之的脖子，兩人蹑手蹑腳蹲在一叢灌木後。

距離太近了，江恕之都能嗅到衛昭衣衫上的氣息。

陽光青草的味道。

他不合時宜地愣了下。

“穿太少了麼？臉都凍紅了。”

衛昭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計上心頭。

“咱們這樣……”

紅唇開合，江恕之低下頭：“嗯，按你說的辦。”

廚房被分割成了很多間小屋，其中一個裡頭，有兩名中年女子在熬粥。

“這小越公子可真會給咱們找事兒幹，小家主咋個還不回來？”

“不曉得啊，”應聲的女子打了個哈欠，“天天起這麼早給他們燒飯，都半個月了，我這老骨頭是真熬不住了。”

“不過家主怎麼也沒個信兒呢？”

久久不見回答，女子一愣，回過頭去，脖間一陣酥麻。

“不好意思啊大娘，您先睡會兒吧。”衛昭扶着女子躺平，接過江恕之手中的瓷瓶，一股腦灌進女子嘴裡。

衛昭三下五除二把兩人身上的衣服扒下來，将二人抱到屋後雜物間的床上，蓋好被子。

“喏，穿上。哎，你就别脫了，直接套上得了。”

江恕之眨了眨眼，默默穿上。

圍裙一系，面巾一蒙，江恕之把解藥倒進熬粥的大鍋裡，衛昭吭哧吭哧攪拌着。

“你們兩個磨蹭什麼呢！快點！”

一男子“砰”地推開門，尖着嗓子喊道。

水汽氤氲，他沒看清裡頭早就換了人。

兩人對視一眼，衛昭把鍋蓋上蓋子端起來，放到推車上推了出去。

外頭，幾個相同裝束的人也在推着車子。

衛昭也跟了上去，

直直推了幾百米，拐進一間屋内，衛昭抽了口涼氣。

偌大的廳内，烏泱泱幾百人，卻靜得隻能聽見車轱辘聲和他們的腳步聲。

廳内最前方坐了個紅衣男子，他并未蒙面，五官端麗，看着倒是儒雅溫和。

見衛昭他們擺好鍋碗勺鏟，這人撈起胸前黑哨吹響，聲音曲折刺耳。

哨音剛停，坐在椅上的人就同時起身，僵硬而迅速地排成長隊、

江恕之遞碗，衛昭舀粥，兩人擰着眉頭對視了一眼。

比之林翠錢，這些人面上青白之色更深了，甚至有幾個年歲小的孩子唇色發烏。

這些人都打完飯坐回桌前，哨音響起，黑衣人都開始風卷殘雲。

好一會兒，最前方的男子側過頭使了個眼色，那公鴨嗓的男子“哒哒”跑過來：“你們幾個過去把碗筷收了。”

“哇——”

“嘔……”

突然，空曠的屋裡此起彼伏地響起嘔吐的聲音，那紅衣男子“唰”地起身。

衛昭輕巧避開，瞅見地上的嘔吐物裡蠕動的肉蟲。

“一個都不準走。”紅衣男子吹響哨子，見于事無補，便低聲道，同時揮手布下了個法陣。

“我這是怎麼了？”

“好臭啊！”

“啊！蟲子！”

随同而來打飯的幾人更是摸不着頭腦，大氣都不敢出。

見男子身上殺意湧現，衛昭正要取劍，一道聲音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哦？好大的口氣，莫非我路珣的墓碑都已經立好了？”

紅衣女子慢步而入，手都不曾擡，輕輕巧巧地踩碎了那法陣。

“珩并非此意。”男子垂首，看不清神色，“隻是姐姐失蹤，越家萬不可因此而亂，珩這才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