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課間操，立宵靠在操場的欄杆上，聽旁邊的女孩喋喋不休說她怎麼樣對他一見鐘情，怎麼樣偷偷看他，有多喜歡他，立宵擺出一臉認真的樣子，思緒還是忍不住天馬行空了。

等到女孩說完，停了一會兒，立宵才開口，他耐着性子說：“同學，你知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吧。”

“可是你們不是要分手了嗎?”

立宵聞言一愣，輕輕笑了笑，“誰告訴你的。”

“可是她都那樣對你了。”女孩有些咄咄逼人。

立宵流露出一絲不耐煩，說實話，他并不喜歡别人對他的感情指手畫腳。

女孩看他不說話，以為他聽進去了，連忙接着說：“她跟你在一起，但還跟别的男孩暧昧不清。”

“是嗎。”立宵心不在焉地接話。

“我們都是一個班的，我還聽見那個男生跟她表白了。”

立宵的目光靜靜看着操場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女孩遲疑片刻，硬着頭皮說：“她答應了。”

立宵扭過頭，透過樹葉的縫隙往教學樓看，又把目光落到眼前的人身上，低聲笑了笑，“那怎麼了？”

女孩愣愣看着他，“什麼意思，她都跟别人在一起了，這還不夠?”

“她跟别人在一起，我也要跟别人在一起?”立宵表情有些淡漠，似乎是在疑惑這驚人的邏輯，他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從喉頭發出的冷笑，竭力壓抑自己内裡的嘲諷，“别人怎麼樣我不管，但是我還沒分手，就不會跟别的女孩再有其他關系，你也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腳踏兩隻船吧。”

“啊，”女孩的臉有些紅，聲音低低的“沒事的吧。”

顯然會錯了意。

立宵覺得自己耐心告罄，最後問道：“那我要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答應别的女孩兒的告白你能接受嗎?”難道他的語氣一直不溫不火，這人才沒能從中聽出适可而止的警告？

立宵的煩躁開始浮于表面。

女孩兒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才低頭避過那已經有些刻薄的目光，輕輕說：“你不是從不拒絕的嗎，是我長得入不了你的眼嗎?”女孩穿了一件長長的淺藍色連衣裙，紮了一個丸子頭，有些毛茸茸的，像是某種小動物，說話的時候，原本輕松搭着欄杆的手不知覺扣在一起，原本一隻靠在欄杆上的腳也挪了下去，站得筆直，不知道是不是緊張。

“你很漂亮，比我見過的大多數女孩都漂亮。”他認真地說，看着站姿扭曲的人肩頭微微顫抖，“但是同學，談戀愛也是有原則的。”

女孩聞言看了他片刻，似乎想從這人豐富的情史裡尋找出他那所謂的原則，最終女孩偏開了頭，輕聲說：“我不會放棄的。” 轉而跑開了。

立宵緩了一會兒，又轉身趴在欄杆上。他今天穿了一件紅黑色的外套，一件黑T，在毒日頭底下蒸騰，他站在樹蔭下，微微向前俯身，時不時有微風吹來，散開半蓋着他眉毛的頭發。

從這裡他可以一眼看見教室門口欄杆前，他的女朋友跟别的男孩子相談甚歡。

立宵緩緩閉了下眼。

立宵覺得自己不屬于渣男那一類，因為他談戀愛跟學英語一樣随性，玩一樣的喜歡，談的也都是相同态度的女孩，不然也不會那麼多女孩喜歡他，雖說見色起意，但是顔值不能解決所有争端，主要還是立宵的性格夠好。

立宵足夠體貼，女孩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想幹什麼，不想幹什麼，這段感情能不能公開，怎麼公開，他都順着，隻是在面對更親密的肢體接觸上，他從小的家教告訴他，要把握分寸，要懂得尊重。畢竟他們年紀都小，都抱着新奇玩玩的态度，實在沒必要搭上一輩子，一輩子對他們來說太遙遠了。

立宵自己有妹妹，是個可愛的女孩兒，他比誰都疼。他把自己的妹妹當成公主疼愛，也會不自覺把自己喜歡的女孩兒當成公主去愛，可在戀愛裡應該是作為王子的，卻錯誤地成了騎士。

立宵長長呼了口氣，打算這段關系結束後，先不談戀愛了。他有些煩躁地踢了踢欄杆，結果一低頭看見下面操場角落沙堆旁的大樹旁邊有一隻手，他挪着步子往那邊移了移，這才看見樹後邊原來坐了個人，但大樹擋着，看不清，他索性按着欄杆利索地翻了進去，果斷無視了100米外那個通往操場的樓梯。

立宵三兩步下了樓梯，手的主人映入眼簾，是遲曙。

他半靠在樹上，褲腿上沾了些沙子，手邊有一本書，拇指卡在其中的某一頁，書的封皮上有個金色的茅草屋，上面寫着《草房子》，樹梢的陰影剛好把他整個人包在太陽光之外，隻有手腕上有幾束淺淺的光束來回跳躍，有種脈搏跳動的感覺。

怪不得課間操總不見人，原來是躲在這裡看一些見不得人的書。

立宵坐在他旁邊，順手拿起了地上的書，書開的那一頁寫着一個标題，艾地。

平時課本都懶得翻的立宵鬼使神差拿書看了起來，上午的太陽已經很灼人了，他身上的燥意卻慢慢淺淡，像是給書吸走了。

立宵正看得着迷，沒注意到旁邊的人何時睜開了眼，扭頭看了這個不速之客一眼，遲曙頭靠在樹上清醒片刻，平息身邊大變活人的驚訝，他看了眼手表，扶着樹慢慢站起來，輕手輕腳繞到立宵左手邊，猛地抽走了他的書，“上課了！”立宵給吓得一個哆嗦，本來就不平穩的身體順勢傾倒，他下意識伸手扶地撐住了沒倒，保住了自己的體面。遲曙強忍着笑，拿着書跑了。

立宵回過神站起來的時候上課鈴響了，遲曙已經沒影了。

立宵用力踢了踢地上的沙子，被風一吹裹了一褲子，他低罵一聲，也跟着跑了。

立宵午休下課去超市買小零食，恰好遇見他的女朋友站在超市門口，“琪悅。”

王琪悅正在門口等朋友，轉頭就看見了立宵，瞬間揚起一個笑意，朝立宵走過去，“這幾天忙什麼呢，都不見你。”

立宵把手裡的千紙鶴糖遞給她，王琪悅朝超市裡出來的朋友揮了揮手讓他們先走，跟着立宵往旁邊的青石路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