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幾天周考成績出來了吧。”
王琪悅朝他一笑,“知道啊,你英語階段第一,我們老師把你的作文當模闆貼在後牆上供我們觀賞。”
立宵一聽樂了,“那數學老師有沒有把我的數學卷子投出來做反面教材?”
王琪悅笑了起來,剝了一顆青蘋果味的糖喂給他,“我們數學老師說沒見過把數學題當英語題寫的,你到底幹什麼了,把他氣成這樣?”王琪悅說着碰了碰他的肩膀。
立宵輕咳兩聲,少見的有些不自在,“那數學題我也不會寫,就把不會的大題翻譯成英語了。”
王琪悅彎腰笑了起來,她擡手揪着立宵的外套口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怎麼那麼有才呢,英語老師的好學生,你以為數學卷子是英語老師改的嗎。”
立宵輕歎一口氣,攤了攤手,相當無奈地說:“數學老師在考試之前把我叫到辦公室,要求我考試的時候必須把卷子寫滿,我已經把能想起來的公式都列上了,你說,我就聽說過寫語文,政治,曆史要把卷子寫滿的,哪聽過數學還有這種要求,我這也是被逼無奈。”
“不愧是數學老師,思維遠超常人。” 王琪悅擡手勾線似的輕輕環住立宵的胳膊,虛虛搭在一起,輕聲問:“我聽說我們班的一個女生去找你了?”
立宵攏了攏她的手,王琪悅非常有眼色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跟我表白呢。”
王琪悅裝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另一隻手也搭了上去,兩人往操場沒人的方向走,“我以為她會跟你說我腳踏兩隻船。”她說着不自覺把目光移到立宵身上,正好撞上立宵微微帶着笑意的眼睛,她又有些慌忙地避開了,這慌忙倒不是做賊心虛,而是她沒有底氣的恐懼。
她在賭立宵的信任。
“她說了。”
王琪悅的心咯噔一下,交握的雙手握得有些發緊,立宵接着說,“但是我應該信嗎。”
王琪悅的心輕輕跳着,立宵引誘一般的嗓音在耳邊蕩起,“如果我信她,為什麼你是我的女朋友。”立宵的話裡帶着一點上挑的笑意,眼底一片揉碎的陽光,他明明咬字清晰,卻讓人又聽出了幾分缱绻纏綿的味道,不知是不在乎,還是太在乎。
王琪悅耳朵紅了一片,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初一的夏天很長很長,長到王琪悅覺得她可以跟立宵在一起一輩子,從此刻開始;初一的夏天又很短很短,短到他們還沒來得及弄清什麼是心動,就迫不及待掏出了滿腹的真心,自己看着感動,别人看來卻是刨膛破腹,血淋淋的惡心。
王琪悅後來反常地沒有再跟那天那個男生有過多交涉,刻意保持了距離,也最終沒有跟立宵解釋,這一頁似乎就這麼輕飄飄地掀開了,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既定的軌道,唯一反常的,是立宵不再頻繁地主動找她,兩人明明隻隔了一面薄薄的牆,卻像在異地戀。
王琪悅習慣了男孩兒的追求,也習慣了立宵無底線的包容溫柔和信任。十幾歲的孩子驕傲于自己的魅力所以不加掩飾,卻也管不住自己泛濫的花心四處招惹,專心的人有沒有錯都輸了。
王琪悅不再自己生悶氣,以前她亂發脾氣,想着這個不行了再換一個,可現在她想,立宵可以随随便便換嗎,王琪悅突然害怕了。
周末她不再等立宵主動約她,也少了許多欲拒還迎,她坦坦蕩蕩買了一兜子零食主動找他,立宵不想出去,她就在家陪他,她不強求立宵陪她逛街,不鬧脾氣,主動擁抱也試探着接吻,隻要立宵願意承認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似乎就夠了。
王琪悅突然覺得自己變得被動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為什麼立宵看起來總是遊刃有餘呢?
周日上午,王琪悅拿了兩杯奶茶去找立宵,立宵正一臉生無可戀地寫數學題,遲曙眯着眼睛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王琪悅輕手輕腳越過躺椅,溜到立宵身後,把奶茶放到他眼前,立宵看到救星似的看着她,王琪悅突然就笑了,眉毛彎成了月牙,“我們兩個偷偷出去玩吧,今天天氣不太熱,我們可以騎車兜風。”
立宵在這裡坐了一上午早坐不住了,他幾乎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從椅子上彈起來,他用掩飾不住的興奮語氣說:“等我做完這道題,我倆輕輕出去,别讓他發現。”
立宵小心翼翼的樣子讓王琪悅覺得自己像是個來偷情的,好像那個椅子上坐着的才是正宮,她不悅地挑了挑眉毛,卻依舊是放輕了聲音:“你出去還要經過他的允許?”
“不是經過他的允許,他給我講了一上午題,還抽出下午時間陪我做卷子,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跑的。”
王琪悅憋了一會兒,想問兄弟重要還是女朋友重要,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索性問:“他重要還是我重要?”
“都陪你出去了,你說誰重要?”立宵不假思索給了答案,像是一眼識破了她的把戲,“女朋友重要。”
王琪悅乖乖坐下了。
午後陽光不燥,溫度正好,遲曙昨晚上熬夜打遊戲,已經躺在那裡好幾個小時了,立宵寫作業寫到四點,他睡到五點,院子裡的霞光已經很淺了,隻有葡萄架上還有幾束光透過葡萄架的縫隙射進來,在地上稀釋成幾縷微光,影影綽綽。
遲曙揉了揉硌得發疼的肩膀,慢悠悠站起來,這才發現院子裡已經沒人了,一張寫得龍飛鳳舞的卷子安安靜靜呆在桌子上,落了幾片淺黃色的小小花。
立宵回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遲曙準備鎖門時立宵發的消息,他說他沒拿鑰匙,麻煩留個門,後面一個可愛的小兔子表情包,遲曙看得牙酸,他擡手開了鎖上的門,看見巷子口有兩個模糊的身影,搖搖晃晃要過來,遲曙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發現是立宵和一班的王琪悅。
立宵好像喝醉了,整個人癱在王琪悅身上,王琪悅整個肩背弓了下去,一走一踉跄,還死死揪着立宵的胳膊,摟着他的腰,生怕人摔了,結果下一秒她就被立宵一個踉跄擠地撞在了牆上,遲曙正想跑過去扶一把,看見那女孩半邊身子撞在牆上,一隻手伸着護着立宵靠在牆上的頭,立宵半坐在地上,像隻溫順的小貓,王琪悅就這麼看了一會兒,緩緩起身,另一隻手扶着立宵的下巴,就這麼吻了上去,遲曙站在陰影裡,看着兩人鼻尖碰着鼻尖,不知道自己這一步是走還是不走,正當他猶豫時,立宵突然擡手捏住了女孩的後頸。
王琪悅鼻尖發紅,每次她想接吻,立宵總會抓貓似的捏着她的後頸,把人給推開,可他今晚喝醉了,王琪悅喉頭哽咽着,跪在立宵的身前,執拗地吻着這個爛醉如泥的人,立宵揪着她後頸的手越來越緊,王琪悅的淚砸地越來越兇,後來那手突然卸了力,立宵咳嗽起來,嘴唇上被咬破了皮,唇齒都染得發紅,王琪悅站了起來,突然朝遲曙的方向看了一眼,遲曙有些尴尬地挪開了視線,他聽見那女孩輕輕開口,“麻煩你。”
最後是遲曙把人扛回去的,王琪悅在旁邊護着,一直入了家門,遲曙毫不留情地把那人摔在了床上,立宵輕嘶了一聲,翻個身似乎睡着了,王琪悅沒進屋,她站在院子裡,看着遲曙把人帶進去。在光下,遲曙才看見女孩穿着露半肩的短上衣,肩膀上一大片淤青,似乎是剛才撞的,沒等遲曙開口,王琪悅就上前把立宵的外套遞給他,“謝謝你,他喝多了,麻煩你了。”王琪悅朝他鞠了個躬,走得有些狼狽。
晚上遲曙把本該輪到自己睡的床讓給了立宵,打了地鋪睡在了地上,結果半夜迷迷糊糊聽見撲通一聲,遲曙懶得睜眼,沒管那聲音的出處,結果沒過一會兒就有兩個爪子扶上了他的腰,溫熱的呼吸灑在他的脖子上,遲曙猛地驚醒,整個肩背都繃緊了,他的睫毛随着噴灑在脖子上的呼吸劇烈顫抖着,他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讓僵硬的身體緩過來,随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立宵連人帶被子滾下了床,睡在遲曙的枕頭上,他自己的枕頭靠床立在地上。遲曙站在那裡愣了很久,直到渙散的瞳孔慢慢聚焦,才看清躺在自己身側的人是誰,他的身體在空調的冷空氣裡冷卻下來,緩緩拿了毯子上了床,枕着自己的手臂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