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他從額頭到脖頸都覆着細密的汗,雲遙不忍,先将人扶進了自己的房間。
待人躺下後,又仔細地探了探他的經脈,還好隻是氣血紊亂,體内的一股靈氣亂竄,不算兇險,隻是事發突然所以看起來有些吓人。正欲為他輸送靈氣,穩住心脈,手腕卻被這人一把握住,“師尊,不要丢下我”
雲遙一頭霧水,看着他眉目緊鎖,連眼睛也未曾睜開,溫柔低語道,“不走不走,我給你療傷”。聽罷,他才松手,雲遙暗自歎了口氣,這人力氣真大,給自己手腕都捏疼了。
意識混沌不清的人感覺到一股不屬于自己的氣息慢慢從肺腑升起,分成無數條支流鑽進自己的各條經脈。雖不是自己的氣息,但溫熱适宜,有如炎暑的涼風,又像嚴冬的熱茶,好不惬意。舒服地連眉頭也慢慢放松。
隻是輸送靈氣隻能解一時之急,若要讓他真正恢複如常還得需要些藥草。雲遙瞧他氣息平穩了不少,便欲起身去尋花期,但剛剛站起,衣擺就被剛才那股霸道又緊緊攥住,“師尊不是不走嗎?”
雲遙詫異回頭,看他确實還閉着眼睛,使勁兒想掰開他的手指,卻怎麼都撬不開。她隻得又坐下,像哄小孩兒般拍了拍他的手背,“在呢,我在呢” 這才哄得那股力道松了下去。無法,隻得用上傳訊海螺了,“小期,來我這裡一趟。你大師兄出事兒了。”
正在選配藥材的花期有些奇怪,怎麼就在一處還要用海螺?等她走進房間的時候,就全然明白了,師尊正寸步不離陪着聞人覺呢。花期心中一喜,面上不漏,“師尊,讓我給大師兄把脈看看吧?”
“嗯” 隻是剛一起身,雲遙的衣擺又被攥住,心中無奈:就算這衣裳是你買的,也不能想抓就抓吧?轉臉又看見花期驚詫的神情,慌忙開口解釋,“他…你知道的,人一生病就很沒有安全感…”
花期不語,隻是一味地點頭,趁低頭的時候勾了勾嘴角,我這法子可是太有效果了,不過大師兄也真是會賣乖,裝的真像呐!
于是乎,雲遙坐在床尾,花期坐在床頭。搭脈後與自己所想的差不多,聞人覺服用了強筋健骨的藥飲後未等體内氣血平穩就運功,激起了靈氣翻湧,顯出兇險之兆。
“這是配好的藥材,大師兄吃兩日就無事了。” 接過花期遞來的藥包,雲遙眼眸緩緩擡起,“怎麼你還沒把脈,這藥就配好了?”
糟糕,忘記這茬了!花期腦子飛速運轉,總算紅着臉想出了說法,“那個…早上給大師兄喝的湯藥還沒完全研制成功,所以一直準備着合适的藥草來對沖藥勁兒。剛才聽你說大師兄有恙,我就怕是那藥飲的問題,所以順手帶着這藥草來了。”
還算是說得過去,花期擡頭去看雲遙,她方才懷疑的神色确然下去了不少,“原來如此,既然沒有成功怎麼能拿大師兄試藥呢?試了就試了,怎麼不提前告訴他一聲,免得我…我們大家如此擔心”
“師尊教訓地是,我考慮不周了” 多虧我考慮不周,不然怎麼能給你們這對鴛鴦加加水溫呢?花期将後半句咽進肚子裡,隻低眉順眼地裝出一副柔順模樣。既無大事,雲遙也不願捏着别人的小辮子不放,擺了擺手讓她先出去了。
隻是無奈自己一起身就像是觸發了這人的什麼機關一樣,雲遙隻能乖乖地靠着床柱。百無聊賴之際,眼神不知怎的就落在了他的臉上,許是經年累月地在外遊曆,他的皮膚并不算白,是淺淺的小麥色。
眉如墨翠,形似利劍,如同他展示出來的脾氣秉性一樣,幹脆利落,說一不二。
眼皮蓋着眼眸,隻能看到長長的羽睫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但雲遙已經在腦子裡看見了他睜着眼睛的樣子,那是一雙漆黑如墨的瞳眸,常常看不見什麼神情,隻在下雨的那一夜看見了這裡頭的波瀾。
再往下是他輕輕抿住的兩片薄唇,不同于平素的粉,現在有些發白,甚至有些起皮。“哎呀,忘記給你喂水了” 雲遙鮮有照顧病人的時候,這時候才意識到是不是得喂人喝水,她身子動不了,隻能用掌心抽出一道靈氣,将幾步之外桌上的茶杯送來。
“喝水”雲遙将人扶起,嘗試了許久才勉強用杯沿敲開他的嘴将水倒進去,看着他喉頭滾動兩下,才又放心将人放倒。隻是這一起一倒之間,雲遙難免看到了原本不該看的,被弄松的領口漏出裡頭久不外示的粉嫩白膚,還有隐隐的肌肉輪廓。啧啧,練得不錯嘛!
克制住自己上手的沖動,雲遙隻默默在心裡贊歎了一句,然後就靠着床頭合上了眼睛。她昨夜本就沒睡好,今日照顧别人也是真累了,沒多時就進入了夢鄉,隻是睡着了之後身體難免失控,等她覺得手臂發麻睜開眼的時候,那張方才被自己仔細端詳的面容已在臉前被驟然放大。
嗯…她倒吸一口涼氣,想撐着胳膊坐起,卻不料麻木的小臂根本不聽使喚,抖了幾下後整個人都向前倒去。
……
高階之上是遮天蔽日的一座恢宏大殿,不同于山腳的熙熙攘攘,此處人煙罕至,滿目望去皆是純白的雕欄玉砌,倒真如當初所想一般,塑出了三分天宮模樣。
大殿内,看去又是數十階,階上砌着三個和田白玉的祥雲交椅,隻是這裡慣常稱為寶座。
這是他第一次來這裡,甚至是第一次走到高階的最上頭,看見繁榮之巅的寂寥,看見夏禹州無數人苦苦追尋卻終其一生而不得一見的至巅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