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沒抱多大希望，打算啃幾口饅頭就好的雲遙卻意外在竈台的鍋裡發現了兩盅清淡的羹湯，旁邊還放着一張紙條。
雲遙看着上頭的字迹，沖悶頭在别處尋找的聞人覺招了招手，“快來，這裡有疏疏留給我們的湯”她深嗅一口，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還沒等聞人覺走來，已囫囵吞了兩大口。
“疏疏的手藝真是不錯，就算天資有限，有這麼一手廚藝，也可行遍天下了。”羹湯濃稠适宜，鹹鮮恰當，裡頭雖是些日常的蔬菜，可嘗在口中，滋味極佳。
看着她滿臉餍足的模樣，聞人覺默默将手中隻喝了三兩口的湯盅推過去。雲遙明了他的意思，但隻看一眼就搖了搖頭，“你不是也餓了麼，快喝吧。我…飽了”
“好”聞人覺也沒推辭，又三兩口喝了個幹淨，哽在心口多日的話得了食物的滋養迅速蔓延，就要從口舌中探出來。
“天色快亮了，還能休息一會兒，今晚謝謝你，我心裡舒快了不少”
隻是還未走兩步，她的手腕就被輕輕拉住，“雲遙，我有話同你講”
雲遙？她心裡一愣，那股不可言說的異樣之感又冒上心頭。不能聽，得走…腦子強壓住心裡又癢又驚的感覺，可一雙腳卻有些難邁。
“太晚了，我困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吧”
她想奮力睜開腕上的力道，卻愈掙俞緊，隻能被困在原地，好在上半身還在掌控之中，可以不用面對他的眼睛。“可這些話我今日必須要說，隻是說之前，想向師尊求一個恩典”
“若是我不願給呢？”
“那我也會說，若是師尊惱我怪我，隻好…隻好事後再求原諒”
那還求什麼恩典？雲遙心中騰起一刹的質疑，又倏地落下，胸腔中心跳猛烈，和耳朵一起靜待他的繼續。
“雲遙，我喜歡你”
……
哄！腦子裡倏地亮起一道白光，接着是短暫的五感盡失。等她的七魂六魄再回到身上的時候已不知過了多久，而等着她回應的人也不知光陰流轉多少，隻屏息凝神等她的責備。
額上的冷汗從發燙的臉頰滾過，雲遙才終于明白自己那種面對他時想逃又想藏的異樣之感是什麼。她吃驚于他的剖白，更吃驚于自己的心，竟然早也蔓延出和他無二的心緒。
……良久的沉默之後是她笨拙的掩飾，“啊什麼…我的耳朵好像有問題了，肯定是因為太久沒睡好了聽不清了，我真是太困了…先回去睡了”
“師尊，逃避可不是一個好法子”他既然早就打算接受更壞的結果，自然不可能讓她如此裝傻充愣就逃避過去。幹脆松開她的手腕，繞到她面前。
不知為何，等她回答時的焦慮緊張一掃而光，現在隻有一個念頭，要敲開她的心門，敲不開，就撬開。
“我…”雲遙被他的反客為主弄得不知所措，隻紅着個臉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是真的沒聽清哈哈，真的太困了”
“那我就再說幾遍，讓你聽個清楚。”
暗啞的夜色裡，他附在她耳邊，兩手緊拉着她的手腕，一遍又一遍重複道，“雲遙，我喜歡你。雲遙，我喜歡你…喜歡你”
“我聽清了！聽清了…”還好是夜裡，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和已經紅熱的一張臉，雲遙奮力将人推開，深呼吸喘了幾口粗氣。“你想要我回你什麼呢？責備？憤怒？還是…和你一樣？”
他看不清她的臉，隻聽得清她的聲音，不是憤怒也不是失望，而是有些…羞惱，“我不知道，什麼都好，但起碼有一個可以努力的方向”
除去玄清宮那位，雲遙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靠着灑脫的性子，果決的劍術和笑盈盈的一張臉，還有不少愛慕者，可面對他們無一有面對他的這種感覺，一種又喜又懼的感覺。
世間的情誼也許多種，沒有血緣相連的情誼也有許多種，可偏偏這種是她最拿不準的。而在她的世界裡，拿不住的事情，從不願沾染半分，因為不确定的結果是她最讨厭的。
“聞人覺，可是我就是沒辦法給你一個回應。”既然不确定，不若從一開始就扭頭走開。擦身而過的一陣風，卷走他澎湃的心跳，伸向她的手終于沒再捉住那隻手腕。
月輝接着她的腳步從沒關上的門探入，又毫不識趣地将想隐匿在黑暗中的人照亮。光亮一寸一寸上移，終于在天邊漏出魚肚白色的時候，描摹出他的整個身形和一雙淋濕又晾幹的眼睛。
沒法兒回應是因為已經回應了别的嗎？他從懷裡掏出一對兒迎春花黃的耳墜，這是跟着莫不離學了幾日的成果，雖然花瓣兒不夠精巧别緻，但制作用的琉璃石裡混入了自己的靈氣。
……
“大師兄，這是要給誰的呀？”
“一個很重要的人”
“嗯嗯，你混入這麼多靈氣，若是那人遇到什麼危險，你肯定會第一時間感知到的”
“真的嗎？”
“嗯，這是我的獨門秘術嘿嘿，一會兒放進我的煉化爐裡煅燒完成後，就是一件靈器了”
“好，多謝三師弟”
“大師兄客氣啦，不過…這棣棠花有些小了吧？”
“這是迎春花”
“哦哈哈，有點兒不太像”
…但願她不要嫌棄。
…….看着手心裡靜靜躺着的兩朵小黃花，聞人覺勾了勾唇角，“現在連讓她嫌棄的機會都沒有了。雲遙…我會努力的，努力讓你看到我，努力讓你…願意被叩開心門”
“哎呀，大師兄？”
看見來人，聞人覺趕緊将手裡的東西藏好，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
顧疏疏一頭霧水，“你怎麼這麼早就來廚房了，可是也想幫大家做早膳？”
看着大亮的天色，聞人覺才意識到自己獨自在這裡待了兩個時辰，随便捏了兩下肩膀，動了動胳膊，“是啊，昨夜你留下來的羹湯很好喝，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