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明珠一直揣着明白裝糊塗,隻要何淑儀不提車的事,她也閉口不提。
吃完晚飯,何淑儀才想起。
“車鑰匙呢?”
“什麼?”
“盛七七,别給我裝啊。”
明珠迫于何淑儀的嚴威,隻能乖乖奉上車鑰匙。
何淑儀收好。
明珠不死心,“媽,我再開一天,就一天。”
何淑儀瞪她,“你要是考上編,别說一天,我直接買輛新的送你。”
“……”又踩到雷區,明珠悻悻地閉上了嘴。
盛朝陽笑她,“七七,老爸那輛小電驢可以給你,随便你怎麼開。”
明珠撇嘴,“我才不要。”
“小電驢多好,走街串巷,不堵車,吹吹風多舒服。”
明珠嘀咕,“吹風曬太陽,還不如我的剁椒魚頭呢。”
盛朝陽收拾着碗筷去廚房,“閨女瞧不上,那我自己騎咯。”
何淑儀輕笑一聲,在父女倆的交談聲中去衛生間拿拖把拖地。
明珠眼珠一轉,鑽進廚房,要去接盛朝陽手上的碗,谄媚地笑道:“爸,我幫您。”
盛朝陽沒松手,“說吧,又有什麼壞主意了。”
“哪有什麼壞主意。”
盛朝陽邊笑邊洗碗,自家閨女那點小心思他還能不知道。
明珠回身望一眼衛生間方向,而後小聲說道:“爸,您幫我把車鑰匙從我媽那兒偷出來,反正她最近也沒開,停在車庫落灰。”
盛朝陽一聽,直搖頭:“我可不敢。”
明珠感慨,“爸,您不覺得我們爺倆在家地位太低了嗎?”
“沒覺得。”
明珠也惋惜地搖頭,“爸,您這是被資本剝削壓榨太久,習慣了,意識沒覺醒。”
“所以呢?”
“所以我們要反抗,今晚就起義吧。”明珠撺掇着。
盛朝陽停下手上動作看她,嘴角暗藏笑意。
明珠擡擡下巴,給了個肯定的眼神。
忽的,盛朝陽放聲笑了出來,“七七啊,我這不叫被壓迫,懂嗎?”
明珠不懂,“那叫什麼?”
“我這叫對淑儀女士的尊重和愛意。”
明珠聳聳肩。
得,拱火沒成功,還被塞了把狗糧。
明珠沒轍了,郁郁地吐口氣。
她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盛朝陽見狀,問她:“怎麼,今天開車去,沒稱你的心,如你的意。”
明珠低低地嗯了一聲,無從開口。
盛朝陽憋笑,“你真跟你那同學不對付?”
“不然呢?”明珠撇嘴,“我和他水火不相容,不知道他神氣個什麼勁兒。”
盛朝陽想了想,語重心長地說:“同窗之情最難能可貴,你看看爸爸現在的幾個老友,都是以前讀書的同學。七七,也許有什麼誤會,說清楚不就好了。”
明珠不以為然,“老盛啊,現在可不比你們那個單純的年代,現在誰還珍惜這同學情啊,畢業了誰又認識誰。”
盛朝陽問:“你們高中今年畢業十年了吧?”
明珠想了兩秒,“好像是。”
這時,何淑儀在客廳拖地叫明珠,讓她去陽台把自己晾的的衣服收好。
明珠應了聲,來到陽台。
夏漸長,天光尤亮。
調色盤被打翻,在天邊暈染了一灘鮮豔的橙紅色。
明珠把衣服收好帶回房間時,室内已經跌入昏暗,她打開燈,去窗邊拉紗簾。
片刻功夫,天迹那道刺眼的紅被張開的夜色吞沒,世界墜入潮濕夏夜。
她望向窗外,手上動作一頓,想起剛才老盛的話。
原來已經畢業十年了。
十年前。
十七八歲的雨季,命運為他們埋下種子。
他們在一畝花田裡,瘋狂肆意地生長。
明珠想,她可能長成了一株野花,大膽,自由,鮮活,就是不起眼,沒有牡丹雍容華貴,也不及玫瑰花香沁人。
但她就要做野花,在狂風中舒展,在暴雨裡紮根。不去迎合世俗的喜愛,哪怕無人駐足欣賞,她也要捍衛她的花期。
裴照松呢?
明珠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他像一棵雪松,高大挺拔屹立,清冷沉默不語,緘默沉靜是他的代名詞。不對,其實他的性格更像雪松上的簇狀針形葉子,厚實且尖銳,戳一下手心,會把人紮痛刺疼。
可是野花和雪松怎麼會相遇呢?
一定是命運在挖土刨坑的時候弄錯了,真會開玩笑。
*
接下來上班,明珠還是老老實實地開着自己的“剁椒魚頭”,人也随之消沉。
安靜了兩天,單位裡因為新鮮血液的注入又沸騰起來。
明珠終于見到了這次在考場上把她碾壓成灰的“敵人”。
這次單位新考進的兩位新主播,一男一女。
按程序,先去綜合辦公室報道,然後盧曉華領着二人去隔壁辦公室見裴照松。
“裴部,他們人來了,唐旭傑和童佳薇。”盧曉華敲門進去,轉頭對兩人介紹道,“這是裴部長。”
“裴部長好。”兩人異口同聲。
裴照松從一堆資料裡擡臉,點點頭,朝對面的沙發揚了揚下巴,簡潔利落地說了一個字:“坐。”
男人擡眼的瞬間,兩個新人眼裡都閃過一抹驚訝。
大概沒想到帶領這偌大單位的領頭羊居然是個年輕人,還是長得好看的年輕人。
看起來也就比他們年長幾歲。
兩人站在原地沒動,畢竟對面的男人再年輕也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加之,兩人年紀小,初出茅廬,沒多少職場社交經驗,面對領導顯得有些拘謹和膽怯。
況且從進來到現在,對面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始終一張處變不驚的臉,有着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強大氣場,沉默穩重。
兩人遲疑地看向盧曉華。
盧曉華點頭,兩人方才在沙發上坐下。
盧曉華任務完成,準備離開,“那我先走了,裴部。”
裴照松叫住她,“盧姐,辛苦幫我叫一下任豪。”
“好。”
裴照松翻着文件,童佳薇和唐旭傑眼巴巴地看着。
周圍的空氣仿佛流通的緩慢起來,讓人更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動靜,生怕驚擾了男人。
裴照松随手翻了兩頁,旋即阖上,往後一仰,閑适地倚靠在椅背上,看似輕松随意的姿态,但有種莫名的居高臨下意味。
兩人如坐針氈,隻安靜地等着男人開口。
沉默一瞬。